《【杀桔】界域共存》P9cc

6、红叶染波澜

　　寺院后院的寂静，还浸在土魁消散的余韵里，便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踏破了。

　　“珊瑚！弥勒！我们来了——啊，桔梗学姐也在？”

　　戈薇清脆的声音带着些微喘息响起。她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和深色格纹裙，与身旁一身火红运动外套的犬夜叉，一同出现在石阶入口。

　　戈薇脸上原本明朗的笑容，在触及廊下那抹静立的浅灰色身影时，凝涩了一瞬，随即化为恰到好处的关切：“学姐，日安。”

　　犬夜叉的脚步在触及桔梗身影的刹那，便死死钉在了原地。金色眼瞳骤然收缩，震惊、未褪的旧情、无处安放的愧怍，在其中猛烈地翻搅。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声干涩的气音，整个人僵硬得如同误入暖色调画卷的一笔冷硬错线。

　　“戈薇，犬夜叉，你们来得正好。”珊瑚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欢迎，却也透着一丝微妙的了然。

　　弥勒适时地打了个圆场，试图驱散空气中无形的紧张：“哦！你们俩时间挑得不错嘛，可惜来晚了一步，刚才这里可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戈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转向珊瑚和琥珀：“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没事吧？”

　　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抢先回答，脸上满是后怕与未褪的兴奋：“戈薇姐姐！刚才有只好可怕的妖怪冲出来！是桔梗姐姐用那边的铃弓，一箭就把它消灭了！超级厉害的！”

　　戈薇惊讶地看向桔梗，由衷赞叹：“学姐还是这么可靠。”

　　犬夜叉的目光也因此从桔梗身上移开，扫了一眼廊下那柄已然开裂的陈旧铃弓，又看向安然无恙的玲和琥珀，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没事就好。”但那份不自在感依然如影随形。

　　秋阳和暖，枫叶如火，将斑驳的光影投在每个人身上。

　　众人重新围坐，气氛却已不复先前。

　　玲依旧活泼地分着茶点，云母温顺地蜷在珊瑚脚边。弥勒和珊瑚努力寻找着安全的话题，戈薇也积极配合，偶尔悄悄瞥一眼沉默的犬夜叉和始终沉静的桔梗。

　　桔梗捧着微凉的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器的温润。

　　这绚烂到极致的红叶……与记忆中某些被封存的画面隐隐重叠。

　　曾经，似乎也是在这样枫红似火的季节，有过短暂而炽热的承诺，如同眼前的落叶，绚烂一时，最终却归于尘土，无声无息。心底某处早已封存的角落，被这过于熟悉的景致悄然叩动，泛起细密而绵长的隐痛。那痛楚并不尖锐，却足够明晰，让她再次确认了当初转身的代价，与那决然之下的正确。

　　她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完美地收敛在那副清冷平静的面容之下，不露分毫。

　　犬夜叉的坐立难安几乎到了顶点。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桔梗，那沉静的侧颜，那疏离的气质，都像无形的细刺，扎在他心头。过往那些回忆碎片，与现实的尴尬局面交织在一起，让他烦躁不已，几乎无法安坐。

　　终于，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垮了他。半妖血脉里躁动的血液冲上头顶，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过度紧绷而显得有些生硬、刺耳：

　　“桔梗！我……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他紧紧盯着她，眼神里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弥勒的调侃戛然而止，珊瑚微微蹙起眉头，戈薇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眼中那抹黯淡被压入眼底，维持着得体的沉默。琥珀担忧地看着桔梗，又警惕地看向犬夜叉。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睁大了眼睛，不安地左右张望。

　　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桔梗身上。

　　她缓缓抬起眼眸，看向犬夜叉，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秋的湖水，清晰地映出他的冲动与狼狈。

　　“犬夜叉，”她的声音清冽，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需要单独谈的事情。”

　　她的拒绝干脆而明确，像一阵微冷的风，瞬间吹散了犬夜叉那凭借冲动勉强凝聚的勇气。

　　他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去，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丝破碎的气音。那只原本因紧握的手，也无力地松垂下来。难堪与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场面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寂静。

　　唯有枫叶依旧无声飘落，仿佛在为这凝滞的气氛叹息。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个……桔梗姐姐？”

　　玲悄悄挪到桔梗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纯净而充满善意，“我……我有点想回去了。你刚才用了那么厉害的力量，一定也累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知道有一条小路，枫叶也很漂亮，而且很安静。”

　　女孩的请求来得突然，却恰到好处。她的话语里没有成年人的复杂心思，只有纯粹的关心和想要亲近的渴望。

　　桔梗微微一怔，对上玲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故乡那个同样依赖着自己的妹妹，枫。

　　面对这样纯真的解围和关心，她坚硬的心防似乎柔软了一角。继续留在这里，面对犬夜叉纠缠的目光、戈薇隐忍的黯然以及众人无声的审视，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也辜负了这孩子的善意。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玲身上，唇角泛起一丝暖意：

　　“好。那就麻烦你带路了，玲。”

　　她优雅起身，向众人微微颔首：“抱歉，扫了大家的兴致，我先失陪了。”

　　她的目光掠过犬夜叉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背景的一部分。

　　玲立刻开心起来，小手紧紧拉住桔梗的手，又回头对琥珀挥挥手：“琥珀，我跟桔梗姐姐先走啦！”

　　桔梗任由玲牵着自己的手，那从小手上传来的温暖触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心底的微凉。

　　两人沿着另一条铺满落叶的幽静小径缓缓离去。浅灰的沉静与明黄的活泼并肩，渐渐融入那一片绚烂的红叶枫林之中，成为了这幅秋日画卷里，一道带着些许寂寥却又意外和谐的风景。

　　留下的几人，神色各异。

　　犬夜叉颓然地坐回石凳上，双手插入银发，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只留下一个充满懊恼与沮丧的身影。戈薇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难言，最终只是伸手，默默地将一杯新斟的热茶推到他面前。弥勒和珊瑚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

　　山峦之巅，云雾似有灵性般悄然散开些许。

　　杀生丸静立崖边，银发与和服下摆在清冷的山风中微微拂动。他本欲离去，脚步却被下方那场闹剧绊住——他那半妖弟弟引发的、充斥着人类黏稠情感的纷扰。

　　桔梗那干净利落的拒绝，犬夜叉不堪的狼狈，众人无措的沉默，以及最后被那人类幼崽天真打破的僵局……悉数落入他淡漠的金瞳。那瞳中清晰地映着下方那两人离去的身影，尤其是那道挺直脊背、却在绚烂枫林中显得格外孤寂的浅灰。

　　面对旧日牵扯，她展现出的，是与净化之力同源的“断绝”——

　　利落，彻底，不自我纠缠。

　　这份基于清醒的决断力，倒是在某个冰冷的本质上，与他惯常的准则，产生了遥远的共振。

　　“杀生丸大人！您怎么又停下来了？那些人类和半妖的琐事有什么好看的……” 邪见气喘吁吁地终于追了上来，抱着人头杖，顺着杀生丸的目光向下望，只看到散去的人群和空荡荡的石凳，不满地嘟囔，“尤其是那个人类女子，总是卷入麻烦，还让您……”

　　“邪见。”

　　淡漠的声线响起，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足以让一切杂音消失。

　　“是！小的在！” 邪见立刻噤声站直。

　　“走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杀生丸漠然转身，不再回顾那片承载着人类无聊情感的红叶枫林。他的身影在缭绕的云雾中渐次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只留下邪见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赶紧迈开短腿，一边喊着“杀生丸大人请等等我！”，一边急匆匆地跟上。

　　山风掠过山巅，卷起几片孤高的云，也吹动着下方寺院中那依旧纷扬不息的红叶。

　　一场因旧日波澜而起的纷扰，暂歇于飘零的红叶之下。

　　然而，古都深邃的秋意里，已有轨迹无声偏转。无形的涟漪渗入光与影的缝隙，向着未可知的远方，缓缓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