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桔】界域共存》P9cc

7、小径私语

　　沿着玲所知的僻静小径下行，身后那凝滞的氛围也渐渐褪去。空气为之一清，通透而轻盈。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落叶，每一步都发出沙沙的轻响——

　　像是秋天，最温柔的私语。

　　玲的小手依旧信赖地放在桔梗的掌心，仿佛能从这位刚刚展现出强大力量的姐姐身上，汲取到无尽的安全感。

　　她仰起小脸，眼睛在枫叶缝隙漏下的光斑里闪闪发亮：

　　“桔梗姐姐，你刚才真的好厉害！就那么‘咻’的一下！”她空着的手笨拙又努力地比划着拉弓的动作，语气里满是崇拜，“妖怪就不见了！”

　　桔梗低头，目光掠过玲稚嫩却已初显坚韧的脸庞，心中某处悄然柔软。

　　“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她看着女孩清澈见底的眼眸，声音温和，“玲，直面妖异而不退缩，你也很勇敢。”

　　“我才没有很勇敢呢，”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脚尖轻轻拨弄着一片完整的红叶，“刚才……其实有点吓到了。”她诚实地袒露着小小的怯懦。

　　“懂得畏惧，而后能跨越它，才是真正的勇气。”桔梗轻声回应，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肯定。

　　“玲，平时和珊瑚、琥珀他们在一起，开心吗？”

　　“嗯！很开心！”玲立刻用力点头，笑容重新变得像秋阳般暖融融的，“珊瑚姐姐很照顾我，弥勒哥哥虽然有时候有点奇怪，但也是好人！琥珀他……”

　　她顿了顿，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声音轻了些：

　　“琥珀他很可靠，总是默默保护大家。”

　　“那就好。”桔梗微微颔首。

　　能看出玲在一个充满善意的环境中成长，让她感到由衷的欣慰。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小段，只有落叶在脚下轻吟。

　　桔梗似是不经意地轻声问道，语气放得格外轻缓：“玲，关于你的父母……”

　　女孩的脚步微微一顿。

　　脸上明媚的笑容渐渐收敛，染上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忧伤。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怕惊扰了林间的寂静。

　　桔梗没有催促，只是将那份微凉的触感更紧地包裹在掌心，传递着无言的陪伴。

　　“我只记得，那时候有很可怕的东西……家里变得好冷……然后……”

　　她望着眼前如火如荼的枫叶，眼神有些迷离，小手无意识地回握住桔梗，“后来……好像有一道很亮的光，还有一个……好高好高的影子。”她努力回忆，语速放缓，“头发……是银白色的，像月光一样。眼睛……也好像在发光，和犬夜叉哥哥的有点像，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更……更……”

　　她努力搜寻着词汇，却难以准确描述那份感觉。最终只是喃喃道：

　　“他赶走了那些坏东西……”

　　玲努力回忆着，小脸微微皱起：“我记不清了，那时候太小了，又很害怕……”她摇摇头，仿佛要甩掉那模糊的阴影，重新扬起笑脸，“后来，我就被好心人收养了，和珊瑚姐姐、琥珀成了邻居。”

　　银发，眼睛和犬夜叉相似又截然不同，强大，在绝境中出手……

　　这些碎片在桔梗心中无声地拼合，赫然指向她近日越发熟悉的身影。

　　会是他吗？

　　那个看着对世间万物皆漠然的大妖，竟会在多年前，对一个人类幼童施以援手？

　　这个推测，让她对他那固若冰封的认知，悄然裂开一道细隙。她似乎……隐约触碰到了他那极致冷酷的表象之下，运行着一套绝对自我意志的法则。

　　“能记住那份被守护的安心感，便是最珍贵的回忆了。”桔梗轻声说道，并未点破自己的猜想，只是将这份了然妥善藏于心，“那位恩人，或许只是随性而为。”

　　“嗯！”玲用力点头，孩子的心性让她很快从短暂的伤感中恢复，注意力被路边一株形状特别的枫树吸引，“桔梗姐姐你看！那棵树的叶子，像不像好多好多红色的小手掌？”

　　桔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中浮现温和的笑意。

　　“很像，好像在迎接我们。”

　　两人继续沿着蜿蜒小径漫步，玲仰着头，好奇的目光落在桔梗沉静的侧脸上。

　　“桔梗姐姐，你的家人呢？”

　　桔梗的目光投向远处被枫红浸染的山峦，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我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怅然，“我还有一个妹妹，名叫枫。她……在很远的老家，和亲戚一同生活。”

　　“诶？桔梗姐姐有妹妹吗？”玲睁大了清澈的眼睛，带着孩子气的直接，“那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

　　为什么？

　　只因这身过于强大的灵力，如同暗夜中的灯火，总会不自觉地吸引不祥之物。她不愿让年幼的枫因自己而置身于潜在的危险之中。

　　主动的远离，是她所能给予的、最沉默的守护。

　　“因为……有一些不得不分开的理由。”

　　桔梗没有详述。话语平静，底下却沉着深藏的无奈与决意，“能够知晓她在远方平安喜乐，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她抬手，指尖轻柔地拂去落在玲发梢的一片绯红枫叶。

　　或许是因为玲同样早早失去了至亲，或许是因为这女孩身上有种能让人卸下心防的纯净力量，她竟在此刻，在这条秋意浓郁的红叶小径上，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孩，流露了部分从不轻易示人的柔软。

　　玲似懂非懂，却不再追问，只是小声说着自己的感受：

　　“桔梗姐姐，一个人……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孤单？就像……就像我看到别的同学和家人在一起时，虽然身边的人对我非常好，但偶尔，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空落落的感觉。”

　　桔梗的心微微一动。

　　女孩的直觉如此敏锐，轻易便触及了她内心深处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的寂寥。

　　孤单吗？

　　是的。

　　独自钻研那些幽玄典籍，独自面对暗处滋生的污秽，独自消化过往留下的伤痕……

　　但在这一刻，看着身边这个同样从小失去庇护、却依然能绽放出如此灿烂笑容的女孩，她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被悄然照亮了。

　　“嗯，有时候会。”桔梗诚实地回应，她凝视着玲，眼神温柔得如同此时穿透叶隙的秋光，“但是，能遇见像玲这样可爱的孩子，能像现在这样与你并肩散步，安静地说说话，感觉……很好。”

　　玲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明亮的笑容，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肯定。

　　“我也最喜欢和桔梗姐姐在一起了！姐姐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而且……好像不用我说太多，就能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握住桔梗的手，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就像……就像我一直希望能有的姐姐一样。桔梗姐姐，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吗？”

　　女孩如此直白的依赖与认可，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了桔梗的全身。

　　她停下脚步，微微蹲下身，与玲视线平齐，认真地看进她清澈见底的眼眸。

　　“好。我也很喜欢玲。无论是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随时都欢迎你来找我。”

　　“真的可以吗？”玲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点亮，仿佛盛满了碎星。

　　“嗯。”桔梗微笑着，给予她无比肯定的点头。

　　“太好了！”

　　玲欢呼一声，脸上洋溢的幸福驱散了先前所有的阴霾。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沿着这条被红叶温柔包裹的小径向前走去。

　　秋日的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亲密地交织在一起。

　　她们都曾失去至重，都携带着不同形态的孤独。但在此刻，在这条只听得到风声与叶语的小径上，她们从彼此身上，寻获了难能可贵的理解与慰藉。

　　山风吹过，卷起更多绚丽的红叶，翩跹起舞，如同为这场不期而遇的温暖，奏响了一曲轻柔的伴奏……

　　桔梗感受着掌心传来小小却坚定的温暖，心中那片因过往与责任而冰封的角落，似乎也因这绚烂秋色与纯粹童真，悄然融化了一角。

　　那份关于银发金瞳存在的认知，也因此番交心，悄然覆上了一层复杂而柔软的微光。

　　这古都的深秋，因了这意外的邂逅与真诚的倾诉，仿佛也悄然褪去了几分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