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转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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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俞逢发现，自从那个“明天见”的约定开始后，陈诩身上某些坚硬的东西，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法忽视的速度在融化。
变化是细微的，如同春雨润物。
比如，何俞逢现在把剥好的水果或零食递过去时，陈诩不再总是无视或拒绝，大多时候会沉默地接过，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至少接受了这份投喂。
又比如，当何俞逢因为竞赛题或难题抓耳挠腮时，陈诩偶尔会在他尝试几次未果后，主动用笔点点他的草稿纸，言简意赅地指出关键，或者直接写下更简洁的解法。不再是需要何俞逢主动去“请教”，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看到身边人陷入困境时的顺手为之。
再比如，现在何俞逢习惯性地把胳膊搭在陈诩椅背上，或者讲题时凑得极近，陈诩虽然还是会蹙眉，会用“热”或者“吵”来抗议，但那种肢体上的僵硬和下意识的躲避，明显减少了。他似乎正在逐渐习惯何俞逢的存在和靠近，像习惯每天升起的太阳。
这天午休，何俞逢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讨论竞赛事宜，回来得晚了些。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休息，阳光懒洋洋地洒满半个教室。
他走到座位，看到陈诩依旧保持着他标志性的补眠姿势——额头抵着交叠的手臂，面朝窗户，只留下一个黑发柔软的后脑勺给外界。
何俞逢放轻动作坐下，正准备也趴下休息会儿，目光却无意中扫过陈诩搭在桌边的左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此刻正松松地握着拳，露出一点点指尖。
鬼使神差地，何俞逢停下了动作。他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心里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痒痒的。他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陈诩的指尖。
只是一触即分。
冰凉的指尖触感传来，何俞逢的心脏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骤然加速跳动，血液轰地涌上头顶。
他在干什么？！
他猛地收回手，紧张地看向陈诩，生怕把他惊醒，或者引来厌恶的目光。
然而，陈诩似乎睡得很沉，只是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的呼吸依旧均匀绵长，仿佛刚才那细微的触碰只是窗外拂过的一缕风。
何俞逢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涌上一股做贼般的刺激感和隐秘的欢喜。他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趴回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却忍不住回味着刚才那短暂却清晰的触感。
陈诩的指尖，有点凉，很软。
这个认知让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连午休的梦境都仿佛带上了甜味。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趴下后不久，面朝窗户的陈诩，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耳根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那只被触碰过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在臂弯里轻轻蹭了蹭。
周五下午，照例是竞赛培训时间。物理竞赛小组这次的任务是分组完成一个关于电磁感应的探究性实验，并撰写报告。老师随机分了组，陈诩和另外一个不太熟悉的男生分到了一组。
实验过程需要频繁记录数据、操作仪器、分析现象。陈诩虽然能力出众，但他习惯独立工作，对于需要协调和沟通的小组合作，本能地感到麻烦和耗能。同组的男生似乎有些怕他冷淡的气场，沟通起来也磕磕绊绊，实验进度缓慢。
何俞逢的信息学培训在隔壁机房。中间休息时，他溜达过来，靠在物理实验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眉头微蹙、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陈诩，以及他旁边那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组员。
何俞逢挑了挑眉，走了过去。
“怎么了？遇到麻烦了？”他很自然地站到陈诩身边，目光扫过实验台上略显混乱的器材和记录纸。
陈诩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盯着示波器上不太稳定的波形。
旁边的男生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小声解释了一下他们卡住的地方——在测量感应电动势与切割速度关系时，数据总是波动很大，重复性不好。
何俞逢虽然物理不是强项，但脑子转得快，动手能力也强。他听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实验装置，忽然伸手调整了一下那个用来模拟切割磁感线的滑动导轨的固定卡扣。
“这里有点松，会导致速度不均匀。”何俞逢一边拧紧卡扣，一边说道，“还有，你们这个记录间隔是不是太短了？手动记录难免有误差，试试用传感器连电脑自动采集？”
他说着，很自然地接过陈诩手里的连接线，熟门熟路地接到电脑接口上，又打开了一个数据采集软件。动作流畅，仿佛他才是这个组的成员。
陈诩看着他一系列的操作，紧绷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看着何俞逢动作。
那个男生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外班的“编外人员”这么厉害。
在何俞逢的协助下，实验装置很快被优化，数据采集也变得稳定可靠。接下来的进程顺利了许多。何俞逢也没离开，就赖在陈诩旁边，时不时递个工具，或者在他需要时帮忙记录一下数据，偶尔还能就某个现象提出一点自己的看法。
他虽然话还是不少，但分寸掌握得很好，不再是无意义的聒噪，而是切实的帮助和陪伴。
有了何俞逢这个“润滑剂”和“万能助手”，陈诩明显轻松了不少，眉宇间的烦躁渐渐散去，重新恢复了那种专注而沉静的工作状态。
实验结束时，报告的大部分数据和初步分析已经完成。同组的男生对何俞逢千恩万谢，何俞逢只是潇洒地摆摆手，目光却始终落在正在整理器材的陈诩身上。
“走了。”陈诩收拾好东西，对何俞逢说了一句。
“嗯。”何俞逢立刻跟上。
两人走出实验楼，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谢了。”陈诩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消散在晚风里。
何俞逢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向陈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陈诩……跟他说谢谢？
为了刚才的事？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何俞逢的头顶，让他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他强压下想要欢呼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顿了顿，侧头看着陈诩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怎么样，我还是有点用的吧？”
陈诩目视前方，没有看他，只是几不可察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单音：
“哼。”
像是在默认，又像是在嫌弃他的嘚瑟。
但何俞逢已经心满意足。
他看着陈诩，看着这个他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融化其冰冷外壳的少年，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路还很长，但他知道，自己正走在对的方向上。
而陈诩，感受着身边那人几乎要实质化的快乐气息，和那始终落在他身上的、专注而温暖的目光，微微抿起的唇角，在夕阳的余晖中，勾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浅极浅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