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别如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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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不比雁门关，虽冷，却没有雪。雨如难民的泪水落在白藏的头盔上，顺着他的脸流下。朝曦门以外尽是叛军营寨，甚至汾河的那一头的东城也不安全，苍云军日日夜夜巡视着，却依然有狼牙奸细妄图混入西城。
“白藏，抓到个可疑的人。”正在思索城中局势时，同门师兄燕岳寒却押着一个穿着寻常百姓服饰的人走了过来，那人面色平静，没有因被粗暴对待而生出半分不悦。
“燕兄，你放开他吧，这是我朋友，”白藏走向来人，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身旁拉了拉，“你怎么来了？”
赤伍看了他一眼，说：“执行任务，不可外传。”
“你都被我抓住了，能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燕岳寒话音刚落，看见白藏欲言又止的样子，摆了摆手，“我走远些，你们叙叙旧。小兄弟对不住，不介意的话，晚些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好。”赤伍应道。
燕岳寒走远后，白藏转身带着赤伍进了屋内。
“最近总有狼牙奸细想混入太原城内，燕兄他太紧张了，”白藏递给赤伍一碗水，问道，“好巧，你的任务也在太原。”
赤伍默默喝着水。外面雨声小了，逐渐有了叫卖的声音，白藏看着赤伍，忍不住想起那几日在雁门关。
……
一日左右便能下床走动。赤伍心想。想必那毒并不致命。
外头风雪停了，风雪声消去后响起的是白藏掀起帘子的声音。他身上带着外头的雪，好像还有未干的血腥味。见赤伍已经站起来，像是要往外走的样子，白藏一把拦住他：“嗳，你要去哪儿？”
赤伍心里还挂着任务，他偏过头说：“我还有任务在身。”
白藏盯了他一会儿，正色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我的任务，和你没有关系，”赤伍想推开白藏，却发现这穿着玄甲的家伙怎么推都推不开，“你——”
最后赤伍妥协了，和白藏一起换了便装潜入狼牙残余暂住的地方，并一起偷听他们的动向。再回苍云堡后，赤伍急着要走，白藏却说恐毒未全解，让他多待一两日，等稳定了再走。
赤伍不明所以：“你为何一再要我留下？”
“因为我救了你。如果有一日我往长安走，在路上发现有一具尸骨是你，我会很痛心。”为何痛心呢？白藏没有接着说，他眼中眸色清澈，倒映着的是赤伍狐疑的双眼。
白藏凝视着赤伍，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赤伍觉得这人奇怪得很，索性转身向其他帐篷走去：“婆婆——我来帮您。”
在赤伍看不见的地方，白藏仍未收回眼神。
……
雨小了，燕岳寒提着两肘子和一壶酒回来，三人坐在屋内围坐一团。
“小兄弟对不住，最近总有狼牙探子想混进太原城偷布防图，我看你虎口有茧，走路方式也不像寻常老百姓，才把你抓了，”燕岳寒给赤伍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杯酒向你赔罪，我先干！”
赤伍应了一声，也举杯说道：“无妨，燕兄也是职责所在，不必挂怀。”
白藏示意赤伍吃肘子，三人乐呵呵地吃着饭。
这样的日子，赤伍许久没体会过了，上一次还是风流云散的年夜饭……饭后，他和白藏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星空，燕岳寒去换防了，而白藏排在明日巳时，所以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赤伍看着仰望星空的白藏，终于藏不住心中的疑问：“白兄，上次在雁门关，我一直很想问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白藏先是一愣，脑海里闪过二人的回忆，他转过身笑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赤伍眨眨眼说：“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
白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屋顶的瓦片声。
屋顶有人！二人对视一眼，拿了刀盾与长链便追了出去。狼牙的人，果然还是混进来了么？真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了这些人。
赤伍甩出长链勾住那人右脚往回一拽，却不想那人借力打力，让赤伍硬生生接了一脚。白藏连忙护住赤伍，长刀划破夜风，与狼牙探子来回几次，他似乎很想脱身，一刀划在了赤伍的手臂上。
“嘶——”赤伍没管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只是继续追逐着。
二人追至高秀岩营寨附近山上，却发现这里有许多狼牙探子，二人急忙调转方向，藏进了一旁的树林里。赤伍拿出信鸽，咬破手指写下“高秀岩、狼牙探、速报”几字，装好后手一挥将信鸽放了出去。
这时，他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刺痛感，他嘶了一声。白藏听见后，借着月光仔细地看着赤伍的手臂，下意识嗅了嗅，他沉声道：“你中毒了，必须马上回去。”
月光照在赤伍错愕的脸上，他愣了几秒后严肃地说：“你没有受伤，你先回去求援。探查情报是凌雪阁弟子分内之事，这种情况我能处理好。”
白藏眸色凝重：“我不能……再把你一个人扔在危险的地方了！”
赤伍愣住：“你什么意思？”
这时，周围传来细细密密的树叶声，等二人向周围看去，附近已经被狼牙探子包围了。那种永失好友的后怕再次萦绕在白藏心头，他举起刀盾，轻声对赤伍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觉得我很熟悉吗？因为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十年前长安长蛇谷，你贪玩跑去长蛇谷后不知所踪，我找了你很久，雁门关那次我看见你手臂上的胎记了，我知道是你，可是褚佑，你好像把我忘了。”
听见“褚佑”二字，赤伍晃了神，差点没躲过狼牙的刀。白藏长刀横过，血溅到赤伍的脸上，赤伍看了看手里的长链，又看了看白藏的身影，他不顾手上的伤，一鞭挥开狼牙，拽起白藏便试图突围，却还是因为手臂上的毒失去力气，二人双双落入水里。
落入水里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赤伍的脑海里，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是因为贪玩跑去长蛇谷，被毒蛇咬后失去了记忆，被执行任务的凌雪阁弟子救走，然后进了凌雪阁。如何认识的陆玖漆十，又如何认识孟肆，一起训练，一起在房内畅想未来，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吃饭……再后来与白藏重逢时，他震惊又克制的泪水。
他都想起来了。
赤伍醒后，自己正躺在凌雪阁弟子的酒馆内，毒已经解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去见白藏，告诉他自己全都想起来了，在下楼时却听见楼下师兄的声音。
“赤伍那家伙的苍云朋友……好像被河水冲走了，苍云军的人在那找呢，没找到。”
“你别告诉赤伍吧……他伤还没好。”
赤伍冲下楼，几人听见脚步声，均回头望去——赤伍双眼通红：“白藏在哪？”
汾河的水很冷，能看见苍云军伪装成普通渔夫在河里找白藏，赤伍也加入寻找的队伍，却怎么着都找不到。三天三夜过去了，赤伍的腿脚冻得动弹不得，被苍云军带回了军营。他躺在床上双眼通红，燕岳寒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后来赤伍又去了一趟雁门关，雁门关下雪了，冻得他腿生疼，仿佛时至今日，他依然在冰冷的汾河里，寻找着白藏的尸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别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