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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阕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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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淮生口中的廖老板想必就是在叫眼前这位素衣女子了,只见那人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去了。靳绮兰看着眼前场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这阕楼不是还没修缮好吗?今日黑灯瞎火的,我们来做什么?”
靳淮生还是继续向前走着,边走边回答道:“我并未打算重新修缮,不过是想先歇业几天,摸清楚情况了再开门。”
靳绮兰点了点头,噢了一声,继续左顾右盼。
樊持玉还没看懂靳淮生今日行径有何用意,只知道自己快饿扁了,拿了桌上的茶水饮了两口,等着上菜。
见面前几人都不说话,在桌前干坐着,靳淮生开了口:“几日不见,不知樊娘子闲暇时有没有煮过那药?”
樊持玉没有说话,身后的函胡很懂事的把手中提着的包裹解开,拿出了昨日浸过汤药的布条给靳淮生过目。
靳淮生接过两块布条,左右看了,也只是发现了颜色上有细微的差别。樊持玉见他不明所以的看了又看,开口解释:“这两块料子都是我从帷帽的纱布上裁下来的,你左手拿的那块浸的是仁心医馆的药,右手上的是这阕楼东面的那家大医馆里配的。”
“看着差别不大。”
“看着差别是不大,但药材剂量不同,两块布的气味也有差别。”
樊持玉话音刚落,靳淮生便拿起布条放到鼻子前头闻了闻,而后张嘴:“我觉着气味的差别更是细微。”
樊持玉无言,靳绮兰见二人各执一词,便拿过了两块布条,放到自己面前轻轻嗅了嗅:“好像是不太一样。”
靳绮兰还想继续仔细分辨,这时上菜的小厮走进了门,俯身将一盘白色的糕点放到了桌面上。
想来几人都饿了,见糕点上桌都动起了筷子。
樊持玉心里奇怪,她也是第一次见上菜先上糕点的,只当是这酒楼经营不善,平日里不注意这些,却听见了那廖老板开口:“这是我们阕楼的特色,用饭前先上一盘落雪酥,客人吃了这落雪酥再用饭吃酒,饭菜会更可口,吃酒也不容易醉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所以那日靳淮生在阕楼与人喝酒,应当也没那么醉罢。
这落雪酥的味道说不上美味,只是十分清口,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食材制成的,樊持玉只隐约吃出了一点陈皮的滋味。
要论可口,大约还比不上周鸣玉的手艺。
三人围坐桌边,一人一块落雪酥下了肚。
这阕楼上菜的速度不算快,樊持玉也不知道靳淮生点了什么菜式,只是默不作声地跪坐等待。
她年幼丧母,母亲病故后没多久就随祖父母去了封地。昌弋侯的封地在淮南地,祖母是淮南富春人,不惯会吃辣,因而樊持玉自小的口味就是不大能吃辣的。
也不知道靳家这两人是否会吃辣。
最先上的都是些小菜,随后是阕楼招牌的嫩豆腐和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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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美味,这阕楼别的吃食都一般,唯有这道落雪酥我喜欢。”靳绮兰看着好像有些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听了这话,樊持玉总算知道这阕楼原先的主人为何要将它转手与人了。这里菜色一般,菜也不便宜,除了楼内陈设雅致精美竟是一无是处,自然难赚到钱。
今日阕楼不开门接客,拢共只有他们一桌子人用饭,菜上的也不算慢,待几人饱餐后,靳淮生才开口与樊持玉议事。
“我已请旨重修京中段永安渠河堤,陛下也允了。”
樊持玉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静静听着靳淮生言语,默默点了头。
“只是我仍有顾虑,这永平渠连着清平河,你说当年永平渠大涝,那么清平河势必也涨水了。”
樊持玉知道他分析的不无道理,只是她从前对涝灾并不上心,也没有相关的记忆能够指示当年清平河有没有起涝灾,又看靳淮生说话的神情,想必他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靳大人但说无妨,此事非同小可,确实要仔细斟酌。”
一旁的靳绮兰见二人详谈一应一和,自己却不知道他们所谓何事,只觉得没趣,便走开乱逛去了。
“我欲请旨开河道,沟通清平河与淇水。”
樊持玉闻言便开始在脑中思索。她还记得那日靳淮生比划的河道走向,永平渠发源于俨城南部的越岭,向北汇入清平河,清平河自西向东流,注入俞州巍名山间的巍湖,而淇水的源头也在巍名山,从巍名山发源,自南向北流向安奚,直通风都。
所以说,沟通清平河与淇水的意思,就是要在巍名山上开一条道,让巍湖水通向淇水。
可是她想不明白这开河道有何用处。
洪涝的起因大概是南方雨水多,导致河道水位上升,而永平渠京中段的河道窄,水一多便满溢出来了,若他们想要阻止河水满溢,最快的方法就是将河堤抬高拦水。永平渠一路通向清平河,清平河的河道本来就宽,河堤修得也好,连着巍湖多年未曾泛滥,此时联通巍湖与淇水,好像并不能起到疏水的作用。
靳淮生好像看穿了她的疑虑,拿起两根筷子开始在桌上摆弄。
他指了指摆好方向的筷子:“这根筷子是永平渠,这根是清平河。”
樊持玉点了点头,一手托着腮,继续看着靳淮生比划,见他在上边横放的筷子头上放了一个茶杯。
“这个茶杯是巍湖,”他指着那个装着浅浅一碗茶的杯子说道,“茶杯的前面空了一段,就当是巍名山,再前面这个是淇水。”
这几根筷子都是头上细,尾巴粗的样式,如此摆放在桌上,河流的位置走向都显得分明了。
樊持玉扫了一眼这粗略的河流地势图,瞬间明白过来靳淮生的用意。
若是将巍湖沟通淇水,那么上至边郡俞州,下至俨城之南的越州,连着中间的京畿四城与西京,都能被水路沟通起来。
换句话说,自南向北看去,若是沟通了此处关卡,靖国的船只就可以通过水路一直北上,长驱直入通往风都。这条路可以完美地避开横贯两国之间的天险,将给靖国带来太多的机会,对粮草往来、货物运输都大有益处。再往远处讲,若是来日靖国与安奚开战,这条水路便是绝佳的行军与补给路线。
看着桌上摆放的碗筷,樊持玉对着空盘子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口问靳淮生:“陛下给了多少时间重修河堤?”
靳淮生拿起那个作巍湖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后张嘴回答:需在一个半月之内完工。”
樊持玉在心里回想了一遍靳淮生的答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张了张嘴,见靳淮生如此淡定又有些惊讶,蹙眉问道:“这么点时间当真能够完工?”
靳淮生好像料到了樊持玉会惊讶,开始解释说:“陛下的旨意是在五月初五之前收工,我已计算过了,一个半月时间是足够的,待河堤完工,我再重新请奏巍名山开挖河道一事。”
樊持玉闻言思量了片刻,抬头望向靳淮生:“我有两事不明。其一,三个月的工期已经十分吃紧,你如何有把握一个半月内完工?其二,为何要重新请奏?”
靳淮生双眼微微眯起,屋内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乌黑的眼眸更加有神了。他正面回应了樊持玉的疑问:“只要派遣足够的劳力,辅以严密的统筹,便可多地同时动工,如此一来工期势必能缩短。另外,开河道的想法我昨日已向陛下陈明过,陛下并未完全肯定。”
“陛下对此事持何种态度?”
“陛下说,此事能成便可百世流芳,只可惜如今国库没有那么多钱了,再过几年确实可以考虑。”
樊持玉扶额,叹了一口气,烛光映在她发间的金钗上,可谓是光彩照人:“大人,这派徭役修河堤是何等的费钱费力,陛下都说了如今国库没钱,你如何有把握拿着朝廷拨来的款派足够的徭役呢?当真还有把握一个半月完工吗?”
“国库有多少钱我们也无从得知,只是仔细想想,前世水患和疫病闹完之后没多久,朝廷还可以拿出巨额的金银来做和亲嫁妆,想必也不是真的穷的没法做事。不过是陛下心中没底罢了。我要早日完工,就是为了让陛下心里有底。”
樊持玉抬眼看向靳淮生,眼中出现了烛火的倒影,她默不作声,仔细听着靳淮生阐明自己的想法。
“朝廷为修河堤拨的款其实是足够的,甚至还能结余,徭役的人手不够,可以花钱雇劳工。”
“不过钱够花的前提是各程序交接中无人中饱私囊,特别是应役者的餐食供应和雇佣劳工的工钱,这是最难管控的。我也无法事事亲为管好每一个流程,只能先严加看管,让各部门分别记账,却也无法规避中间流程的官员平账贪墨。”
听完靳淮生此言,樊持玉也明白了他的困顿,却也无能为力,只好轻叹一声:“确实是棘手的事。”
靳淮生显然不愿意再多言河堤河道之事,又将话题扯回了布料与药材。
他说各类纱布和苎麻都已经订了足够的货,连着樊持玉几百两银子的入股,这些布匹入夏前便可抵送西京。
“想来那时我还忙于水利,布匹营收和浸煮的工序,只能麻烦娘子多费心了。还有收药材一事,我已经着手开始,后面不得空了也要麻烦娘子抉择。”
“这也算我的营生,怎么能叫麻烦呢?大人放心当差,我定会好生经营。”
提起药材一事,樊持玉便想起了自己剩下的小半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