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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病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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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私人别墅的落地窗时,沈砚辞指尖的钢笔第三次洇透了文件。他盯着桌角那只骨瓷杯——杯沿还留着苏晚柠浅粉的唇印,是她今早喝热牛奶时留下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和苏晚柠在一起的第十八个月,他对她的占有欲早已不是藤蔓攀附,而是成了扎进骨血的根系,每分每秒都在疯狂汲取着“她属于我”的确认感。
昨天苏晚柠去花园修剪玫瑰,园丁递了把剪刀给她,那双手不过是触到了她的手腕,沈砚辞当场就摔碎了客厅的青瓷瓶。他看着园丁惶恐退开的背影,再转头时,却对着苏晚柠扬起温柔的笑,替她擦掉指尖的泥渍。只有在独处时,他才敢承认那份近乎病态的恐慌——一天见不到她,胸腔里就像被掏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想把她锁在这间铺满暖阳的别墅里,给她镶满钻石的笼子,不让任何陌生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在他眼里都成了肮脏的觊觎。
他当然知道自己病了。心理医生的诊断书被他锁在保险柜最底层,“偏执型人格障碍伴随重度占有欲”的字迹像针,可他偏要把病因归咎于苏晚柠。是她太好,好到第一次见面就撞碎了他二十多年年的荒芜——她的琴声、她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甚至她低头捡琴谱时发梢扫过手背的触感,都成了他失控的理由。他攥着钢笔的指节泛白,文件上的墨团晕成一片,像极了他此刻混乱又汹涌的情绪:他要她,要她完完全全、寸步不离地属于自己。
相遇的确是场猝不及防的意外。去年深秋的午后,沈砚辞躲在“拾光”咖啡馆的角落处理公务,窗外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黏在玻璃上像幅模糊的画。就在这时,钢琴声淌了进来——不是俗套的流行曲,是德彪西的《月光》,指尖触键的轻重都带着灵气,连颤音里都裹着细碎的温柔。
他抬眼望去,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米白色毛衣的女孩。阳光透过雨幕落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了层柔光,她垂着眼,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曲终了,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露出侧脸的弧度,刚好对上沈砚辞的目光。她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瞬间砸进了沈砚辞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那天他在咖啡馆坐了三个小时,直到她收拾琴谱准备离开。他拦住她时,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你的琴弹得很好。”苏晚柠抱着琴谱,脸颊微红:“谢谢。”后来,他用一场盛大的追求将她圈进自己的世界——他给她买最昂贵的钢琴,送她限量版的珠宝,却在她第一次提起“想继续去咖啡馆弹琴”时,不动声色地掐断了话题。他以为他给的物质能填满她的需求,却忘了那架价值百万的钢琴,从来弹不出她在小咖啡馆里的自在笑意。
私人医生的诊室在市中心一栋僻静的写字楼里,隔音效果好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沈砚辞陷在真皮沙发里,昂贵的定制西装皱了好几处,这是他向来不允许的失态。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袖口,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声音里的焦躁像要冲破喉咙:“医生,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起上周的深夜,苏晚柠接了个大学同学的电话,聊的是乐队演出的事。他站在书房门口,听着她语气里的雀跃,突然冲过去夺过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里,苏晚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不准去,不准和他们联系。”那天他没对她动手,却把她锁在卧室里整整一天,直到她红着眼眶说“我不去了”才罢休。
“我甚至想把她绑在身边,”沈砚辞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厌恶的偏执,“她和别人多说一句话,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我对她做过很过分的事,可我一想到她可能离开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满脑子都是她,工作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连睡觉都要握着她的手才能安心。”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翻开病历本的动作顿了顿。他给沈砚辞看诊三年,从最初的轻度焦虑到现在的情绪失控,他太清楚这位沈先生的症结所在——极致的孤独催生了极致的占有。“沈先生,”医生的语气比平时更严肃,“这不是简单的控制欲,是偏执型人格障碍伴随躁狂倾向。你之前的暴力行为和控制行为,已经对苏小姐造成了精神压迫。”
沈砚辞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出青白。他不喜欢“障碍”“疾病”这样的词,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我只是太在乎她。”他反驳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医生没再争辩,拿起处方笺低头写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我给你开两种药,一种稳定情绪,一种助眠。每天饭后吃,不能漏。”他把处方单递过去,不忘叮嘱,“最重要的是给她空间,沈先生。感情不是囚禁,你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沈砚辞捏着那张薄薄的处方单,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他没说话,起身告辞时,脚步都有些虚浮。走出写字楼,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把处方单塞进西装内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把她推远,永远不会。
黑色宾利驶入别墅区时,夕阳刚好沉下去,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沈砚辞推开车门,别墅的大门虚掩着,他走进去,玄关处空荡荡的——那双他特意让人定制的白色帆布鞋不见了。他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进客厅,水晶灯的光刺眼得很,却照不暖空无一人的屋子。
他几乎是立刻拨通了管家的电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苏小姐去哪了?”电话那头的管家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苏小姐说……说咖啡馆的老板找她,想让她回去弹几天琴,她中午就过去了。”
“谁让她去的?”沈砚辞的声音骤然变冷,吓得管家连忙说:“苏小姐说她和您说过,您没反对……”沈砚辞猛地挂了电话。他想起前天晚上,苏晚柠坐在他身边,轻声说“拾光咖啡馆重新开业,老板问我能不能去当驻唱”,他当时正看着文件,随口“嗯”了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原来她早就等着这个机会,等着逃离他的掌控。
尖锐的难受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攥着,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他走到客厅角落的钢琴旁,那是他给苏晚柠买的斯坦威,琴盖紧闭着,琴键上一尘不染。他想起她在这架钢琴前弹琴时,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不像在小咖啡馆里那样眼里有光。他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她却偏偏要回到那个他看不上的小地方,去给一群陌生人弹琴。
“为什么不听话?”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喃喃自语,眼底渐渐浮起猩红。他转身抓起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出别墅,黑色宾利的引擎发出怒吼,轮胎碾过地面,溅起一串水花——远处的乌云正在聚集,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拾光咖啡馆”里暖意融融,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每一张桌子上,苏晚柠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的是《卡农》的旋律。台下有客人轻声跟着哼唱,老板端着咖啡走过来,笑着说:“晚柠,还是你弹得有味道,客人都问你怎么这么久没来。”苏晚柠抬头笑了笑,眼角的梨涡格外明显,这是她在别墅里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她太想念这种感觉了——不是被沈砚辞捧在手心的金丝雀,而是靠自己的琴声赢得掌声的苏晚柠。她知道沈砚辞不会同意,所以才借着他看文件的间隙提了一句,没想到他真的“嗯”了一声。她抱着侥幸心理来了这里,指尖触到熟悉的琴键时,她几乎要哭出来。
可这份轻松没能持续多久。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冷风裹挟着雨丝灌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的男人吸引过去。沈砚辞站在那里,黑色西装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钢琴前的苏晚柠身上,那眼神里的风暴,让苏晚柠的手指猛地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苏晚柠。”他开口,声音又冷又硬,像冰锥砸在地上。苏晚柠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几步冲过来攥住了胳膊。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指节掐进她的皮肉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跟我回去。”
“沈砚辞,你放开我,我还没弹完……”苏晚柠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周围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有人拿出手机想拍照,被沈砚辞一个眼刀扫过去,吓得立刻收了起来。“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他拽着她就往外走,苏晚柠的琴谱掉在地上,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架熟悉的钢琴,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好不容易找回的自在,又被他亲手打碎了。
黑色宾利的车门被狠狠关上,沈砚辞发动车子时,苏晚柠还在低声哀求:“我只是喜欢弹琴,沈砚辞,我没有想离开你……”他没说话,只是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模糊了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