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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恩重难偿 故友隐居藏心事 ...
郑拉快步走近,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也夹杂着久别重逢的真诚:
“自从你离开那天起,我还以为……天哪,三年多不见,一点消息都没有,结果你是躲到这种山坳小镇里开茶摊来了?”
“来来来,坐下慢慢聊,老朋友好久没见,可得好好叙叙旧。”
冰曦勉强扯出一抹笑,眉眼间却藏着化不开的郁色,低声道:
“我……是啊,隐居了,哈哈,只是想过点安稳日子。其他的事……就别再提了。”
可即便他闭口不谈,郑拉与谢墨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如今的冰曦,与当年那副潇洒风流、眉眼带笑的模样早已判若两人。形容消瘦,面色憔悴,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气弱,显然是经历过什么锥心蚀骨的变故,才会让他这般黯淡无光。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郑拉索性放柔了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问道:
“你这副高高瘦瘦、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光是维持人形都很吃力?宥姐也不至于这么狠吧,把你折腾成这样?”
冰曦一时语塞,指尖微微蜷缩,小心斟酌着言辞。他走到竹桌旁坐下,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抬眼,目光落在谢墨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问道:
“这三年来……仙界还好吗?宥君……她……如今如何了?”
那目光里,满是掩不住的期盼与忐忑。
谢墨轻轻点头,语气平缓,字字清晰:
“我并未回仙界,但大致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些。听那些下界游历的小仙说,宥君这三年来潜心修炼,不仅一切安好,还即将再晋一阶仙术。她,很平安。”
冰曦唇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却很快僵在脸上,指尖微微颤动,似是喜极,又似是悲戚。
“……那就好。那就好。”
“她……能这样好好活着,当日的决定……嗯……多谢你。”
他低下头,眼眶微微泛红,喜悦与哽咽交织在喉间,声音沙哑:
“那天离开她,虽然绝望,却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或许,那已经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郑拉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宥姐和你这几年都没在一起吗?当初不是你追上去。”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记忆混乱,怕是记错了前因后果,心中懊恼不已,立刻住了口,低头端起茶盏,闷声自责。
当夜,郑拉与谢墨留宿在冰曦的小屋中。茅草覆顶,泥墙木窗,陈设简朴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静得能清楚听见远处传来的虫鸣,伴着夜风,声声入耳。
月上中天,清辉遍地之时,一股诡异的寒意却悄然弥漫开来,冷得刺骨。冰曦独自坐在内室,忽然竖起耳朵,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心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凭着本能,鞋都来不及穿,沿着那条日日都会经过的熟悉小路,疯了似的飞奔而去。
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断催促着他,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模糊了视线。他在夜色中疾驰,衣袂翻飞,直奔那座埋葬着当年恩人的墓地。
待他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如坠冰窟。
原本被他日日打扫、整洁肃穆的老者坟茔,此刻却只剩下一地崩裂的泥石,墓穴被人以蛮力炸开,碎石四散,坟头的青草被碾得稀烂,连骨灰与遗骸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个空荡荡的土坑。
冰曦缓缓跪下,颤抖着伸出手,抓起一把冰冷的泥土,指节泛白,声音低哑得如同困兽嘶吼:
“……是谁,做了这种事?”
愤怒与悲恸交织翻涌,震荡着他的元神,让他几乎无法维持人形。下一瞬,白光一闪,他已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唯有那双橙色的眼眸黯淡无光,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
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耀眼夺目,狐身仰天长嚎。
“Aoooo !!!”
凄厉的嚎声撕裂静谧的夜幕,惊得林中飞鸟四散惊飞,也惊醒了整座沉睡的村庄。村民们误以为是半夜有猛兽来袭,纷纷点起火把、抄起木棍锄头,大呼小叫地涌出家门。
“什么声音?!恁地凄厉!”
“在那边!后山的方向!快,大家快过去看看!”
很快,举着火把的人群聚拢在墓地旁,看着那只哀鸣不止的白狐,议论纷纷:
“是狐妖……是以前住在老先生家里的那只狐狸。”
“对啊,这一年多都没见它露面了,怎么今天又跑回来了?”
“以前看着还挺温顺的,常来给老先生扫墓,怎么今晚这般不知分寸,半夜出来吓人!”
今夜无云,月色澄明,将墓地的狼藉照得一清二楚。因种族本能与心中翻涌的悲恨,冰曦不断嘶吼,四爪狠狠抓着地面,划出一道道深痕,模样凄厉又可怖,令村民心生恐惧。有人开始恶意揣测、添油加醋:
“那不是老先生的坟吗?怎么会炸成这样?不会是它干的吧?”
“要真是这样,当年老先生的死,说不定也是被这狐妖害的!”
有人立刻附和,声音尖锐:
“就是!这几年我们还夸它懂事、有灵性,看来是被狐精迷了眼,现在原形毕露了!”
议论声由最初的恐惧,渐渐转为浓烈的敌意,又被捕风捉影的流言推波助澜,愈演愈烈。不少人捡起地上的石块,狠狠朝白狐掷去。
石头砸在冰曦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一动不动,雪白的皮毛很快沾满泥污与血迹,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触目惊心。所幸在村民即将一拥而上、棍棒相加之前,郑拉与谢墨及时赶到。看到这一幕,郑拉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厉声喝道: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人群被这声怒喝惊得一滞,随即有人凶狠地回吼:
“你懂什么?”
“除妖罢了,为民除害,你有什么好质疑的?”
郑拉强忍怒火,沉声质问:“以多欺少,一群人围攻一只受伤的小兽,算什么为民除害?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人群中,一名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妇人站了出来,双手叉腰,尖声回答:
“当年老先生心地善良,常常接济村里人,那是多好的人!可你说说,他当年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尸骨忽然消失,又偏偏有这只狐狸守在这里,不是它还能是谁?!”
“不是妖物作祟还能是什么!”
见冰曦伤势已然不轻,气息奄奄,郑拉心头火起,却仍强压着怒意反问:
“说话要有凭有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是它干的?”
“谁亲眼见过?站出来,把这小狐狸是怎么作乱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它到底害了你们什么?”
众人被问得面面相觑,一时语塞,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弱了大半。混乱中,冰曦缓缓抬起头,望向郑拉,那双橙色的眼眸里仿佛已失去理智,只剩下一片赤红的绝望。
郑拉心头一滞。以他的印象,冰曦虽是性子张扬灵动的妖族,偶尔不羁,却绝不是行事乖张、滥杀无辜之辈,更不可能做出这种刨人坟墓、自毁其身的事。想到这里,在村民敌视的目光中,他强自镇定,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那虚弱颤抖的狐身抱入怀中。
“走吧,别待在这里了……”
郑拉低声安抚,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
谢墨随即上前,目光冷冽地扫过众人。仅是一缕淡淡的威压散开,便让那些还握着石块的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面露惧色。他轻轻一挥手,一层透明的结界便笼罩住三人。
下一刻,村民只觉眼前一花,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夜色沉沉,墓地旁的黑暗中,早已不见三人的踪影。
被郑拉抱在怀里的冰曦仍以狐形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呜咽的低吼:
“放开我!我哪儿也不去!我要找出那个毁了老先生坟墓的凶手!”
郑拉紧了紧手臂,沉声道:
“我没拦你找凶手,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灵力耗竭,元神受损,你是想让那座坟,再多一个主人吗?”
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又问:
“冰曦,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葬在那里的那个人,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郑拉将他死死按住,冰曦挣不开分毫,只低哑着嗓子道:
“那是我的恩人。”
“你既知道,便放开我……若非他,我根本活不到今日!”
郑拉听明白了,没再多问,手先顺着那身雪白狐毛轻轻捋了捋,又揉了揉,放缓了语气劝:
“恩人自然金贵。可你想想,你恩人若瞧见你这般不要命,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当初救你的心意?”
“先养好伤再说,等你缓过来,再去查真相不迟。事已至此,你这般冲动,又能顶什么用?”
谢墨忽然垂眸,神色瞧着有些难辨。下一刻,掌心便淌出一缕温和法力,冰曦只觉视线渐渐模糊,点了点头,脑袋一垂便昏睡过去,乖乖伏在郑拉怀里,再不动弹。
郑拉松了口气,低声道:“白毛都被汗浸湿透了。”
停了抚摸的动作,抬头看向谢墨,眼睛亮得很,语气满是夸赞:“墨墨什么都会,真厉害。”
谢墨耳根悄悄泛红,好在夜色浓沉看不真切,只默不作声,与他并肩往回走。
次日清晨,溪畔遍洒晨光,澄澈溪水晃得满是碎金。郑拉正双手捧水洗脸,就见冰曦醒了,已然化回人形,发丝乱蓬蓬的,眼眶依旧红着。他走过去,递过一筒盛满清水的竹筒:
“缓缓吧,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倒一倒能好受些。”
冰曦接过竹筒,望着溪面波光,喉咙干涩得厉害,那竹筒竟重得抬不起来。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声音里全是自嘲:
“我如今落到这般境地,连替人守个香火坟茔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真是废物,窝囊得连自己都不敢看,活着竟似半分价值都没有。”
这话听得郑拉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
谢墨侧目,淡淡重复:“半分价值都没有?”
语气平静,却说了段通透话:“沙漠里一粒沙还是沙,可万千沙粒才聚成瀚海。再渺小,也有它的用处。江海亦然,一滴水不只为汇成汪洋,也能化雾化露,千般模样。天地万物,看着轻贱,实则各有各的用处,只是没到显的时候罢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你既还在这里,还活着,就有该做的事,有没了结的缘分等着你。”
郑拉极少听他这般絮叨,忽然想起从前,笑出声:“可不就是当年那个埋首看书的小墨墨嘛!”
紧跟着睁圆眼睛补了句:“说得太对了!”
冰曦却摇头,仍带着颓丧:“谢仙这话虽有理,可沙粒一吹就散,水滴终究要蒸发。”
“你该晓得,我们狐妖灵觉最敏,我总隐约觉着不对劲,不是危言耸听,自打遇上你们,我就疑心,你们是不是早被卷进什么大事里了?”
“有时候活着,连喘口气都由不得自己。”
郑拉连忙接话:“你怎的这般悲观?生死确实由天,可沙粒散之前,也落过地;水滴蒸之前,也润过土,都走了自己的路,顺其自然就好。”
说着故意挑眉反问:“难不成你的一辈子,还比不上这些无知无觉的东西?”
谢墨听着他这番直白话,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笑意淡得像风拂柳叶,偏叫郑拉逮了个正着,这可是谢墨极少露的模样。
冰曦无奈叹气:“你们俩,够了啊。”
“说得一点正常人话都不像?活脱脱在论道呢,早偏到天边去了!”
谢墨白衣被风掀得轻晃,缓缓开口:“你是个清醒的妖。明知前路难走,退一步有退一步的安稳,可也得担退一步的代价。”
“眼下这般,不代表一辈子都这般。先认清楚自己,往后的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话说到这儿便打住,他似也说不清为何多说这许多,转身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当年那老先生,也曾这般劝他,让他耐着性子等,谢墨这话入耳,冰曦不由得恍惚,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倒像是在重新掂量自己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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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大家可以先从第十七章看起呀,要是对小说感兴趣,回头补看第一到第十六章就好~每日更新,求花花+收藏呀★☆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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