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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善有善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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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如流,校园的路灯还未开,天已全暗下来。
呼啸的狂风肆虐,将宿舍楼下绿植带中碗状粗的小树扯弯。窄小的阳台上,林翊被砸进来的雨水溅的睁不开眼,却只感更加清醒。
他拨打过徐艳梅的电话,也给时析理发过消息问需不需要送伞,均了无回讯。
眼见暴雨变本加厉,林翊计划带伞去教学楼接应时析理,又担心和他中途错过。斟酌间,紧闭的宿舍门被外力猛推到墙上。
若非衣服和身形,林翊断然认不出来人,时析理像衣冠整齐的从泳池里爬出一般,配上他肉儿可听的急剧喘息声,宛若一块气喘吁吁、吸饱了水的海绵。
林翊抹了抹脸上零落的雨水。
“我发了微信问你需不需要送伞,你这...”
林翊话没说完,时析理一个箭步冲上阳台拥住了他。
时析理用力之大像把林翊往骨肉里压,以至于林翊呆滞到喘不动气。
“为什么要站在阳台。”
时析理语气冰冷,调整姿势,一只胳膊困住林翊的腰,另一只不安分的手贴上了他的后脑勺,将原本干燥的头发摸得湿漉漉的。
死死紧贴的胸膛,脑后柔缓的抚摸,环绕耳际的急促喘息,再加上这虎头虎脑的疑问,林翊顿然明悟时析理出于何种猜测才如此焦急。
林翊内心又暖又喜,头不自觉往时析理的脖颈凑,那修长的颈间不断有雨水滑落,有几分...性感?
“宿舍太闷,出来透透气。”
“不是想自由落体。”
虽怕时析理得到答案后会松手,林翊还是故作轻松的老实交代。
时析理轻咽口水,略微无语,抱住林翊的手略微放松。
先前时丰年说原生家庭恶劣的小孩容易极端引的他强烈不安,一跑回宿舍林翊还顶着雨水站在阳台,时析理后背发凉,情急之下举动过激,现在却不知如何收场。
不知怎么收场,那就干脆不收了。
“再给我抱一会儿,好冷。”
林翊无言,抬手反圈住时析理的腰。十几分钟前,楼下的小树被吹断枝节时,他的确产生过一瞬归尘归土的念头,但只有一瞬。
林翊热爱的、放不下的人与物太多了,从远方的山川日月江河湖海,到路边的美味早餐小猫小狗,再到周文多于诗悦徐艳梅和时析理,他绝不因林海洋把这些抛下。
“都湿透了,能不冷吗,我有干净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上?”
林翊边说边起手抚碰时析理的后背,看似在找未被雨水浸湿的区块,实则一阵乱摸。
“我等会儿回家换。”
时析理心不在焉的拒绝,偷着嗅了嗅林翊的发尾。余惊犹在,时丰年之言也并非无理,他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杜绝林翊再遭威胁,想来想去也只有和林翊共同起居才万无一失。
林翊主动脱离了拥抱。
即将晚修,又是漫天飞雨,无人察觉时析理和林翊在阳台长达两分钟的相拥。两副促拥暖热的胸膛分开的刹那,冷空气穿透衣物,冻的两人回到室内。
林翊扎回床上,拍拍床沿,招呼时析理坐下。时析理指指身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只在床前矗立。
林翊欲说无碍,抬头间,注意力被时析理凌乱的头发吸引。
发型是男人的第二张脸,与颜值呈正相关,林翊曾对此深信不疑。
很多相貌堂堂的男性只要发型纷乱,就会丑的千奇百怪。可时析理的刘海七零八碎后,倒显得脸型更加硬朗,整体由少年感向成熟人夫感进化。
当然,十六岁的脸,五官再立体,也还是稚嫩的。
“时析理”,林翊冷不丁地开口,脸上终于挤出点愉快。“难怪荣誉墙出来后,表白墙上要你联系方式的人更多了。”
林翊手抹鼻尖,“你确实很帅,也很有魅力。”
一旁伫立的时析理沉思许久,正准备哄林翊跟自己回家住,并对他交代时丰年方面的进展。听到毫无预兆的夸赞,时析理内心更加笃定。他向后撸了一把额前的湿发,揉了两下太阳穴。
“刚刚我给我爸打了电话,他答应我会帮你。”
“他能提供的帮助和我不在同一级别,无论经济还是阅历。”
林翊表情柔和,眼眸中平添生机与感动,半晌他眨了眨眼,用更认真的腔调重复了相同的话。
“正如刚刚所说,你确实很帅,也很有魅力。”
说完林翊破功嗤笑而出,他真想蹦到时析理身上,而后做一些过分的事。
时析理本就担心林翊遭受生父接连打击后的独居状态,见他露笑,便破釜沉舟,决定撒一次慌。
“另外我爸说,在他解决这件事前,你可以和我一起住。”
“我认可他的观念,下午你父亲明显失控。”
“至于你的宿舍,不论退宿还是保留,我爸都能处理。”
余音绕耳,在林翊心中翻起激浪,又溅回涟漪,终归平静。
林翊心动不已,万分犹豫。他当然想拉近两人距离,但又怕有朝一日林海洋知晓此事,再次连累到时析理。
林翊狠咬口腔内侧的腮肉,朝时析理摆了摆手。
“算了,不是跟你客气,主要我怕我爸又找事。”
言毕林翊深吸口气,嘟起小嘴,投向时析理的眼神温顺乖巧,像是预先的道歉与求饶。做完这副表情后,他的真心话喷涌而出。
“他真该被货车撞死,我挺想和你一起住,这也日后交流学习也更方便。”
“而且我特怕下学期重分宿舍,万一有打呼噜、半夜不睡觉、浑身异味的舍友...”
“如果我爸真没了,那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反正连几千块的耳机我都收,在你面前我已经够不要脸了。”
“先说好啊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林翊抛出勉为其难的玩笑,内心倍感失落。能与暗恋对象同居,试问谁会甘心拒绝?
闻言,时析理暗自失望,于此当时,一阵尤为剧烈的狂风将阳台门吹开。冷风灌了进来,刺骨凉意和不安的感觉再次涌现。
时析理侧目望去,空荡的阳台犹如不祥之物,他脸色一沉,言出整肃。
“无论你是否和我一起住,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林翊,我们都该勇敢一些。”
端坐床边的林翊缓缓弓下腰去,双手交错握住,久久不再抬头。时析理担心言重,就要开口弥补,林翊猛然锤砸床铺一拳。
“我说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下楼买几个收纳盒,等会帮我收拾行李。”
林翊面色露喜,内心惊涛骇浪,那句“我们都该勇敢一些”是恶魔的低语,烧的他血象飙升。
时析理五官舒展,会心一笑。
说做就做,林翊不再墨迹,提伞迈出宿舍门。时析理暂未陪同,他也要时间再联系时丰年提提退宿一事。
小休理论上可以回家,所以周五周六都不查寝。在时析理的帮助下,林翊很快收拾好了衣物被褥。
并肩撑伞步入雨中,时析理和林翊皆生深切的不真实感。门卫见两人大包小包稍有阻拦,在看到假条后正常放行。
从北校到华府的路一般只要寥寥十几分钟,今天在疾风骤雨的压制下,理翊二人漫步了许久。
步入华府,林翊左瞧右看,暗赞不愧是新建的高净值小区,其绿化合理,卫生干净,如此大雨地面也没积水。
时析理的公寓在二栋八层,密码锁后竟还有一道内置防盗门,需再用钥匙打开。
“密码是754261”,我下周末再给你配一把钥匙。”开门后时析理平淡地说,他顺手开灯,接过林翊手中的行李。
林翊换上拖鞋环视一圈,被公寓的简洁震撼。
客厅空荡荡的,沙发偏小,电视用投影仪和幕布取代,茶几是吧台状的长桌,一侧有几个高脚木凳。厨房不小却空无一物,洗手间干湿分离,清洁杂物摆放整齐。两间卧室隔客厅相对,床铺整齐,林翊乍眼望去,分不清时析理到底住在哪间。
“你住那间”时析理指指客厅右侧的卧室门,林翊乖乖点点头,步入放置行李。
房间比预想的稍小,且内置一扇不透明的玻璃推拉门,林翊原以为是杂物间,推开后竟又是一个独立卫生间。
林翊大喜。
安放完行李后林翊走出卧室,时析理正端坐于沙发上。
鸠占鹊巢,林翊望着头顶的灯排,赧然憋笑,久久不敢看时析理的脸。
“我是不是挺不知羞耻的?”
时析理听闻轻叹一声,林翊解下外衣,抬头的举动露出大片锁骨,看的时析理骤然心痒。
“林翊,你说过,我是你的特殊朋友。”时析理温柔提醒,只为打消林翊不该出现的自卑感。
林翊莫名听出了弦外之音。
先说我们都应该勇敢一些,又提什么特殊朋友,你到底想干嘛?他放下头,正视着仍然面不改色的时析理。
“可是我...”
可是我不甘心和你只当朋友。
林翊想说也不敢说。
“可是什么?”
时析理急促问道,不给林翊缓冲时间。
“可是...可是...”
林翊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告白,一时尬在原地。
时析理咄咄逼人,正要追问,林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班主任的号码,林翊狐疑地接听。
“老师您好,我是林翊。”
“是的,他是我的父亲,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关系,您直说就好。”
“什么?!”
林翊最后一句话响彻云霄,呆在原地。
时析理不解,朝林翊做了个疑惑的口型,见他没反应,便起步走去他身旁。
林翊挂电话后失身许久,如窗外的黑夜一样沉默。
周文多是林翊一生的好友,他父母皆为主治医师,父亲在骨科,母亲在血液内科,可他却酷爱数学,多年后他成为某顶尖大学的基础数学直博生时,仍和林翊处在同一座城市,也经常联络。
每当周文多归类林翊的命途,总觉得高一上学期是他最重要的转折点,那个学期发生了两件大事,对好友的终生影响深刻。
林翊遇到了一个叫时析理的人,后来成为他一生的爱人,两人克服艰难险阻,形影不离。
还有就是十一月末那个瓢泼雨夜,其父林海洋横穿马路时被一辆疾驰的卡车碾成两半,当场毙命。现场鲜血四溅,惨不忍睹,事故纯属偶然,经检测司机血液中酒精浓度超标,锒铛入狱,为获取谅解赔了一笔不菲的钱,至少足够林翊衣食无忧的读完大学。
后据目击的证人说,林海洋死前,正在追逐一只逃窜的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