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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爬屋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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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晔峰的冬夜,冷得像一块冰封了千万年的玄铁。
楚珏蜷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去,像条煎锅里的咸鱼。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斑,映得整个屋子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冷。
他睡不着。
已经三天了。
自从那天师尊把他叫进忘尘居,说了那句没头没尾的“明日早些过来,为师有话要说”,楚珏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天他等了一整日,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月上中天,等到星星都困得眨不动眼——师尊没来。
不仅没来,连人影都没见着。
问遍了青晔峰的师兄师姐,都说不知道谢长老去了哪儿。楚珏甚至壮着胆子又去了一趟忘尘居,那扇玄铁大门紧闭着,敲了半天也没人应。他在门口蹲了快一个时辰,最后被冻得手脚发麻,只好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底要说什么啊……”
楚珏第无数次叹气,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被子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师尊前几日给他的、加了凝神草的小香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可这些都安抚不了他躁动不安的心。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跳着脚喊:“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师尊那么郑重,连声音都在抖!”
另一个小人缩着脖子嘀咕:“万一……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事呢?万一师尊要赶我走呢?万一……”
“才不会!”第一个小人立刻反驳,“师尊最疼我了!给我做点心,教我练剑,还给我做新棉衣!”
“可师尊最近真的很奇怪啊……”第二个小人声音越来越小,“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楚珏猛地坐起身,使劲摇了摇脑袋,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可越是不想想,那些念头就越是像水草一样缠上来,缠得他透不过气。
他跳下床,赤着脚跑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户。
冷风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但那股凉意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楚珏扒着窗框往外看——夜色中的青晔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远处忘尘居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峭,像巨兽背上最坚硬的鳞片。
一个念头,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要是……要是能听到师尊跟别人说话就好了。
也许能从只言片语里,猜出师尊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噗”地一下点燃了楚珏心里那点不安分的好奇心。他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就开始盘算起来。
爬屋顶!
对,爬屋顶!
师尊的卧房在忘尘居二楼,外面正好有一棵老松树,枝桠伸到屋檐边上。他身形小,动作灵活,爬上去应该不难。而且现在是半夜,师尊肯定睡了,正是偷听……啊不,是“探查敌情”的好时机。
楚珏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他立刻行动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衣柜。
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套崭新的棉服——这是谢盼前几日刚给他的,说是怕他冬天冷,特意用灵蚕丝和暖玉棉絮做的。楚珏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件件穿上。
棉服是深青色的,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细细的银边,针脚密得看不见缝隙。穿在身上暖融融的,像被一个温柔的拥抱裹着,还带着师尊身上那股特有的、凛冽如雪松的气息。
楚珏系好最后一颗盘扣,又想起什么,转身从箱笼里翻出一件斗篷。
这是简序衍上个月给他的,说是“奖励小蛇儿修炼刻苦”。斗篷是月白色的,料子轻薄却异常保暖,外层绣着暗银色的云纹,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的光泽。简序衍给他时还笑得一脸促狭:“穿这个爬树上房,保证没人看得见。”
当时楚珏还气鼓鼓地反驳:“我才不爬树上房!”
现在……
楚珏脸一红,但还是麻利地把斗篷披上了。嗯,师父说得对,这颜色确实适合夜行。
全副武装完毕,楚珏对着水镜照了照——镜中的少年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粽子,只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两颗落进深潭的星子。
“出发!”
他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然后推开房门,像只偷溜出窝的小兽,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夜里的青晔峰比白天更静。
没有练剑的呼喝声,没有弟子们的谈笑声,连风声都好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座山峰的沉睡。只有楚珏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扑通、扑通”地响,又急又快,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兔子。
他熟门熟路地绕到忘尘居后面。
那棵老松树果然还在,虬结的枝干在月光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楚珏深吸一口气,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开始往上爬。
爬树对楚珏来说不算难事。他毕竟有半妖血脉,身形又轻盈,三下两下就攀上了最粗的那根枝桠。枝桠颤了颤,抖落几片积雪,“噗噗”地落在下面的草丛里。
楚珏吓得屏住呼吸,等了半天,见四周没动静,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枝桠尽头,离屋檐只有一臂之遥。从这里看过去,师尊卧房的窗户紧闭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师尊睡了吧……”楚珏小声嘀咕,心里那点紧张却一点没少。
他咬了咬牙,看准位置,纵身一跃——
“啪嗒。”
轻盈地落在瓦片上。
楚珏趴在屋顶上,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惊动任何人,才慢慢撑起身子,像条壁虎一样,蹑手蹑脚地朝着卧房正上方爬去。
瓦片很凉,隔着厚厚的棉服和斗篷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但楚珏现在顾不上冷,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竖起耳朵,屏息凝神,试图捕捉屋里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可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呼吸声,没有翻身的声音,甚至没有烛火燃烧时那种细微的“噼啪”声。屋里静得像座坟墓,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楚珏皱了皱眉,把耳朵贴得更近了些。
还是没声音。
难道师尊睡得太沉了?可就算睡得再沉,总该有呼吸声吧?
一个不妙的预感,像水底冒出的泡泡,缓缓浮上心头。
楚珏僵住了。
他保持着趴在屋顶上的姿势,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后知后觉的茫然和懊恼。
“对哦……”
少年用气音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又带着点想揍自己一拳的冲动。
“师尊……师尊他下山除魔去了啊……”
三天前就去了!
袁师伯亲自派的任务,落霞镇有魔物作乱,师尊卯时三刻就出发了!
他当时还站在青晔峰顶,眼巴巴地看着师尊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天际,心里又失落又担心,默默祈祷师尊早点平安回来。
结果三天后的现在,他居然……爬上了师尊卧房的屋顶,想偷听师尊说话?
楚珏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耳根。幸好夜色够深,没人看得见。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干脆变成一条真正的小蛇,钻进瓦缝里再也不出来。
太丢人了!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楚珏把脸埋进冰冷的瓦片里,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那些连日来的不安、焦虑、猜测,此刻全都化作了一种羞愤欲死的尴尬,烧得他浑身发烫。
“笨蛋笨蛋笨蛋……”
他小声骂着自己,声音闷闷的。
骂完了,尴尬劲儿稍稍退去,另一种情绪又涌了上来。
空落落的。
像是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塌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师尊不在。
那个总是冷冷淡淡、却会给他做点心、会在他受伤时默默治好他、会在他闯祸时用那种无奈的眼神瞥他一眼的人,不在。
这座冰冷空旷的忘尘居里,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趴在屋顶上,像个找不到家的小流浪猫。
楚珏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有点发酸。
但他忍住了。不能哭,哭了更丢人。而且……而且师尊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师尊最不喜欢他哭哭啼啼的了,说男孩子要坚强。
对,要坚强。
楚珏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逼回去。他撑起身子,准备原路返回——既然师尊不在,他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了,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修炼呢。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往下一看。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刚才爬上来的时候,他一门心思都在“偷听”上,根本没注意看下面。现在要下去了,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屋顶……好像……有点高?
不是好像。
是真的很高。
忘尘居是青晔峰最高的建筑,建在峰顶最险峻的位置,屋檐离地面的距离少说也有五六丈。刚才那棵老松树的枝桠,此刻看起来变得格外遥远,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像在嘲笑他的胆大包天。
楚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他试着回忆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好像是先爬树,然后从树上跳到屋檐边,再爬上来的?那下去的话……应该反过来?
他挪到屋檐边,探头往下看。
这一看,腿更软了。
夜色中的地面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张巨兽张开的嘴,等着他掉下去。寒风从下面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消失在下方的黑暗里。
“咕咚。”
楚珏清楚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他尝试着把一只脚伸出去,想够到那根枝桠。可距离太远了,脚尖在空中徒劳地划拉了几下,什么也没碰到。
“再、再往前一点……”楚珏小声给自己鼓劲,又往外挪了挪。
瓦片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这个声音让楚珏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他忽然想起,这屋顶的瓦片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松动了。去年秋天,他还亲眼看见一个师兄爬上来捡风筝,结果踩碎了一片瓦,差点摔下去,被师尊罚扫了三个月的台阶。
要是他也踩碎了……
楚珏不敢想下去了。
他像只受惊的壁虎,四肢紧紧扒着瓦片,整个人贴在屋顶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心跳声却越来越响,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敲着他的耳膜。
冷。
好冷。
刚才爬上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那股寒意就像无数根细针,透过棉服和斗篷,扎进他的骨头缝里。手脚开始发麻,指尖冻得失去知觉,连牙齿都控制不住地打颤。
“不、不能待在这儿……”楚珏哆哆嗦嗦地想着,“得、得下去……”
可他动不了。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僵硬得像是冻成了冰雕。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胸口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和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恐惧。
太高了。
真的太高了。
他会摔死的。像那只从巢里掉下来的雏鸟一样,“啪叽”一声,摔成一滩模糊的血肉。师尊回来会看见他的尸体,肯定会很难过。还有师父,还有周师伯、柳师伯、袁师伯……他们都会难过的。
不,不要。
楚珏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面。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滚出来,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冰凉冰凉的。
“师尊……”他小声啜泣起来,“师父……呜……救命……”
声音被寒风吹散,轻得像叹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
月亮慢慢爬过中天,开始向西倾斜。星光在夜空中明明灭灭,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俯瞰着这个趴在屋顶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年。
楚珏的意识开始模糊。
太冷了。也太害怕了。两种极致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像两把钝刀子,慢慢磨着他的神经。他开始觉得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身体好像在变轻。
不对,是在变软。
像一团被水泡开的棉花,慢慢塌下去,失去形状。
楚珏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想看看自己怎么了。可视线已经模糊了,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青色——是他棉服的颜色。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仿佛回归本源般的舒适感。
紧绷的四肢放松了,僵硬的身体柔软了,连那颗狂跳的心都渐渐平缓下来。世界在缩小,视野在变窄,最后只剩下瓦片粗糙的触感,和头顶那片浩瀚的星空。
他变成了一条蛇。
一条很小、很细、通体翠绿、背脊有一道金线的小青蛇。
这是他的原形。
楚珏最后的意识里,闪过一个念头:哦,原来是吓到变回原形了……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小青蛇软软地瘫在瓦片上,一动不动。月白色的斗篷散开,像一朵盛开在屋顶的昙花,将那一小团翠绿裹在中间。夜风吹过,斗篷的一角轻轻扬起,又落下。
时间悄然流逝。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晏晞峰的简序衍从一场荒唐的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养的那只最宝贝的琉璃盏被一只翠绿色的小蛇打碎了,小蛇还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吐着信子说:“是它先动的手!”
简序衍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哭笑不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嘀咕着,正要倒头再睡,心里却莫名一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像羽毛搔过心尖,痒痒的,又让人不安。
简序衍皱起眉。
他修的是妖族功法,对同类的气息格外敏感。虽然楚珏是半妖,但毕竟有一半蛇族血脉,而且是他亲手教导的弟子,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感应。
此刻,那种感应正传递来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消散的波动。
不对劲。
简序衍瞬间清醒,翻身下床,连外袍都顾不上穿,只随手抓起一件狐皮大氅披上,就冲出了房门。
晨雾还未散尽,晏晞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白之中。简序衍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那股波动的来源。
青晔峰。
是青晔峰的方向。
而且……是忘尘居?
简序衍脸色一变,身形化作一道月白色的流光,朝着青晔峰疾射而去。
当他落在忘尘居前时,天光已经大亮。晨光刺破云层,照在玄色殿宇冷硬的轮廓上,却照不进那股挥之不去的清冷寂寥。
简序衍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谢盼下山除魔去了,这事他是知道的。楚珏那孩子按理说应该在自个儿屋里睡觉,或者早起修炼,怎么会……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屋顶。
然后,顿住了。
屋檐边上,一抹月白色在晨光中格外显眼。那是他上个月送给楚珏的斗篷,用月华锦和星纹纱做的,他亲手绣的云纹,绝不会认错。
斗篷散开着,像被人随意丢弃在那里。
可楚珏那孩子,最是爱惜东西,尤其珍惜长辈给的礼物,绝不可能把斗篷乱丢。
简序衍的心沉了下去。
他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跃上屋顶。
瓦片上结着一层薄霜,在晨光下泛着晶莹的光。那件月白斗篷就铺在霜上,皱巴巴的,沾着夜露。简序衍蹲下身,伸手去拿——
触手冰凉。
而且……轻得不对劲。
他小心地掀开斗篷的一角。
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斗篷下面,蜷着一条小青蛇。
很小,很细,只有手指粗细,通体是那种鲜亮的翠绿色,背脊一道金线从头顶延伸到尾巴尖,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是楚珏的原形,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此刻,这条小青蛇一动不动。
身体僵硬,鳞片黯淡,那双总是灵动清澈的淡青色竖瞳紧闭着,细小的信子吐出一小截,软软地搭在嘴边。它蜷成一个紧紧的圈,像是试图用这种方式保存最后一点体温,可身下的瓦片那么冷,冷得连霜都不肯化。
简序衍的呼吸滞住了。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小青蛇的身体。
冰凉。
硬邦邦的。
像一块冻了千万年的翡翠。
“小……小蛇儿?”简序衍的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没有回应。
小青蛇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
简序衍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不敢再耽搁,用斗篷将小青蛇小心翼翼裹起来,抱在怀里。那小小的、冰凉的一团贴在胸口,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跳下屋顶,甚至顾不上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进了忘尘居。
殿内比外面更冷,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简序衍把楚珏放在谢盼平时打坐的蒲团上,又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里翻出各种瓶瓶罐罐——暖玉膏、回春散、凝神露……能用的全都拿出来了。
可小青蛇还是没有反应。
简序衍试了试渡灵力,可楚珏现在的状态太脆弱,经脉都缩回了最原始的状态,他的灵力根本输不进去,强行输入只会震伤那小小的身体。
“该死……”简序衍低声骂了一句,额头渗出冷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检查楚珏的情况。
不是受伤。
也没有中毒。
就是……冻的。
吓的。
又冻又吓,心神失守,妖力紊乱,本能地变回了最脆弱的原形,然后在这冰冷的屋顶上,冻了一整夜。
简序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去千音峰。
找周景暮。
周景暮修的是乐道,擅长以音律调理心神、温养魂魄。楚珏现在这种情况,身体上的冻伤还好说,关键是心神受损,妖魂不稳,必须立刻稳住魂魄,否则就算身体救回来了,也可能留下永久的损伤。
简序衍重新用斗篷裹好楚珏,将他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肉放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暖那冰凉的小身体。然后他冲出忘尘居,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千音峰的方向疾驰而去。
清晨的千音峰,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
溪流潺潺,竹影婆娑,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琴音,宁静而雅致。周景暮的居所“漱玉斋”坐落在半山腰,被一片青翠的竹林环绕,竹篱柴扉,透着股与世无争的闲适。
简序衍顾不上礼节,直接落在院门前,抬手就要推门——
就在这时。
竹篱笆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像颗出膛的炮弹,“嗖”地一下冲了出来!
那身影不大,跑得却快,低着头,铆足了劲儿,直直朝着简序衍撞过来!
简序衍全部心神都系在怀里的楚珏身上,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个“袭击者”,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唔!”
他闷哼一声,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怀里的小青蛇被这一撞,险些脱手飞出去,吓得简序衍魂飞魄散,连忙紧紧捂住。
而那个撞了他的“小炮弹”,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啪叽”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