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内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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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这顿饭吃的提心吊胆。
游轮上的人大多是受邀前来，听闻是为了什么人举办的庆功宴。来宾哪里在乎具体的原因，能在这种场合攀附一下，抛头露面一次也是好的。但男人不一样，他知道这是给自己办的晚宴，也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几杯酒下肚，非但没有安抚躁动的心，冷汗反而越流越多，只能先用手背擦擦，皮笑肉不笑地跟服务生要了块帕子。
新一轮舞会又开始了，他自然是没有舞伴，灰溜溜从中场退到一旁候着。聚光灯都打在中央，船体颠簸几下，酒水撒了大半，激的他又流了不少汗，警惕地左瞧右瞧，确认身边没有可疑人员后才放松下来，一屁股跌在椅子上。
男人知道这泼天的富贵为什么能轮到他头上，他自认命不好，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在组织里打拼了大半辈子，头发也稀疏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了，最后还是卡在个中层干部上毫无进展。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叛主这事说出去不体面不光彩，但要是放在企业里最多只能算是跳槽，何况自己都步入中年了，也该为后半辈子考虑一下吧。
他只是卖了点无关痛痒的情报给对方，算不上什么大错。
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心里越是不安。
总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正这样想着，船身一个颠簸，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铁推车结结实实往他脚踝上撞了一下，疼的他龇牙咧嘴：“哪个不长眼的！”
“抱歉。”男服务生一路小跑过来，垂着脑袋，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
“......帕子呢!”
服务生没说话，从架子上抓起一条干净毛巾。
“慢吞吞的！拿给我！”男人伸手就要夺，但服务生抓的牢稳，一把甩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毛巾滑落，匕首不偏不倚扎进男人心脏。
没人注意到隐秘的角落，也没人知道谁才是今晚的主角，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荒诞的狂欢之中。
男人的尸体从皮椅上渐渐滑下去，那块干净毛巾依旧盖在他胸前。
服务员脱掉沾血的手套，推着推车离开：“目标蒋铮已确认死亡，任务完成，即将归队。”
他转过拐角，从另一端绕道溜进工作间，把换衣室门反锁上，打开衣柜，刚刚被他打晕的服务生还安安稳稳躺在那。
“等等沈墨染，”耳麦里传来何锋的声音，“情况有变，甲板上突然多了不少人，看样子不像是参加宴会的，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一会。”
他没着急回话，拿刚刚换下来的白衬衣擦了擦手指上蹭到的血。
何锋是他合作多年的老搭档，做事缜密，两个人执行任务很少有失误的时候。本来这次刺杀计划上级给批了一队差不多□□号人，因为游轮安保条件严格，沈墨染就自告奋勇一人独往，剩下的七七八八都留在岸上待命。何锋这个时候应该就在不远处的码头指挥接应。
“见鬼了，本来你这次单独执行任务被发现的概率会很低，难道他们已经发现蒋铮尸体了？”
应该没有。他倚着铁门，把刚换上的保洁员工作服整理好。如果已经被发现，外面应该少不了一通喧闹和折腾，这里虽然离宴会厅有点距离，但位于员工休息区的中心，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一定会闹出点动静的。
这也是他挑选宴会厅刺杀的原因，能扩大事件影响力，让整个轮船局面更加混乱，还能让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提前，这样的话他就能赶在开船之前迅速抽身，也省的大半夜在海上摸黑火拼。兵行险路，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等时机一到他就从一层那里跳下去，从这里到海滩上的距离他还是能游到的。
船身又一次颠簸。
沈墨染扣扣子的手一顿，他好像想起点什么，刚刚推着推车杀蒋铮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么一颠，手里的铁架子就失控往一旁滑过去了。
提前开船了。
“船什么时候动的。”他打开换衣间的门，贴着墙根走出去。
“我一直盯着没动呢，另一艘十五分钟前离港......”何锋好像也意识到什么，耳麦里传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跟着蒋铮上的船，这艘不会有错。”沈墨染说。
他绕到一层甲板，外面黑作一片，但能听见轮船驱动的声音，身后码头的光亮已经越来越远了。
沈墨染站在甲板上吹风，他在想办法，也在复盘从接到任务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耳麦里何锋少见的沉默，他刚刚叫人申请了快艇，应该没多久就能赶到接应。
虽然这一切都在备选方案内，暂时还没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两人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有内鬼。”最后还是何锋先开口说出这句话。
蒋铮或许只是个幌子，他已经发挥了最后的剩余价值——引沈墨染单枪匹马来这艘船上。
一枚已经暴露的棋子，换一个顶级杀手的命，任谁来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万事小心。”何锋嘱咐道，转身去忙着安排接应工作了。
仔细盘算，从现在开始撑到快艇来支援横竖也就二十分钟的事情，但既然对方设了这个局，那便是铁了心要把沈墨染的命留在这，更何况敌暗我明，二十分钟的火拼也足够他挂彩喝一壶的了。
他下意识摸到别在腰间的手枪，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宴会厅那边的音乐也停下来，蒋铮的尸体估计被发现了。
沈墨染贴着船尾走了几步，还好外面天色暗淡看不清自己，身上的保洁制服也是深色难以被发现。
他扭头的功夫，甲板角落里蹿出来两三个便衣，两方人马打个照面的功夫，不知道从哪边开了一枪，船舱里的人惊呼一声四下逃窜，沈墨染扭回墙角那，探出半个脑袋瞄准开了两枪，刚解决掉两人又听见身后一阵跑步声，便收枪拉开门钻进人群里。
人多眼杂，再加上今天到访的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贸然动手开枪只怕是会伤及无辜，万一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可就不好了。
“墨染，收到回复。”
“收到。”
“你那边怎么样！叶子还有十分钟就能到，还好船开的不快。”
沈墨染刚想回答，跟玻璃门后的便衣撞了个正着，一个急转弯窜到二层餐厅那里去。
“暂时安全，还能撑住。”
他压低声音，没忘记给何锋报个平安。
现在不是吃饭的点，大部分人流都聚在一层大厅那里，自然把这块地方空出来了。
这种作战情况对他来说有利有弊吧，好处是可以施展开拳脚，坏处是没有人流打掩护，很容易被熟悉船体构造的人包抄，并且他带的子弹并不多，如果真的需要火拼自己不占优势。
肉搏的话说不定可以。
他蹲在角落一个桌子下面，这里刚好能看见吧台上的高脚杯，光滑的玻璃截面可以映射出敌人的身影，追到这里的差不多有三四个人，都在他后方，只要掀开桌布就能发现他的行踪。
像这种情况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他掀开一角朝最近的那人开了一枪，旁边两个听见枪声也赶过来。
沈墨染抬手把桌子掀翻，借着桌布飞扬起来遮挡视角的功夫掏出匕首解决掉了余下两人，其中一个反应比较快先开了枪，虽然没中，但子弹也顺着他胳膊擦出一道血痕来。
这下逃跑也有点困难了，为了防止血滴到地板上留下痕迹，他扯下桌布蕾丝边捆在自己伤处，物理性止血。
刚刚打斗的声音太大了，此地不宜久留。沈墨染刚打开餐厅大门准备出去，身后那个中枪的家伙居然一个踉跄起来扑向他！沈墨染感觉背后一阵剧痛，是磕到椅子上了，但还没等他反击回去，那一排靠窗的桌椅就齐刷刷朝着玻璃窗砸去，两人直接从二楼摔到一层甲板上去了。
形势不妙啊，他手里大概还有三四发子弹。
“墨染！往船头跑！”
后背好像被玻璃扎成刺猬了，他闷哼一声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刚刚那人应该是撞到脑袋昏过去了。这里到船头的路并不远，中途遇见三两个人阻拦也都能被轻松解决。
很好，这次任务也圆满完成了，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插曲。沈墨染松了口气，他看见叶盛的快艇就在船底下候着，果断一个箭步冲到边上，单手撑着跨过栏杆，纵身往海里跳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船上姗姗来迟的追兵举起了枪。
当然，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在快艇上的叶盛解决掉了。随后他一把拉住沈墨染的手，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快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线。
“没受伤吧。”耳麦里传来何锋的声音，沈墨染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那道伤口，算不得太严重，想着还是隐瞒下来好：“没有。”
“那就好，等叶子带你回来我们一起......”
何锋话还没说完，沈墨染的耳麦就被叶盛扯下来直接丢到海里去了。
他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通过刚刚和何锋的判断，在他们组织内部是有内鬼的，不能排除叶盛的嫌疑。但对方好像并没有要怎么样他的意思，自顾自扭头回去开船，约摸着又过了十来分钟，在确认四周空旷且安全的时候，叶盛把快艇停下了。
“沈队，”他说，“我向来是尊敬您的。”
“直说。”
“......”夜色正浓，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沈墨染只知道叶盛垂下脑袋叹了口气，“我刚接到上级通知，让我现在除掉你。”
“我要看通知内容。”
叶盛没有拒绝，拿出手机解锁了他们内部沟通的机密软件，最新发布的文件上了好几层密码锁，就在十几分钟前，发件人信息是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络布置任务的上司，信息完全无误，短信内容也很精简，就只有一句话：
除掉【0314】沈墨染，他是内鬼。
没有多余的理由赘述，这倒是符合他们那个上司的一贯作风。
沈墨染吹着海风，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一支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