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快长大》浮世千重变

36、第 36 章

　　一家私人诊所开在安静的巷尾，商叙推门而入的时候，宋雨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眯着眼睛看向来人，然后有点激动地坐起来：“终于愿意接受催眠了？”“我没病。”
　　宋雨又躺了回去：“那你回吧。”
　　商叙额头上青筋一跳：“你跟我回家一趟。”
　　宋雨脑袋上盖着本书，慢悠悠道：“不出外诊。”
　　“你去帮我看一个人，我就答应接受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催眠。”
　　宋雨又腾一下坐起来：“真的？是谁，让你这样的顽固不化的人改变主意，我必须要去见识一下？”
　　说着她立刻站起了身，穿鞋子准备跟商叙走。
　　“江稚鱼。”
　　宋雨系鞋带的手停了下来，看向他，商叙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他有问题了？”
　　宋雨顿了一下：“他的问题比你复杂得多。”
　　在见江稚鱼的第一面，她就看出来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底下隐藏着不安和焦虑，所以留了一张名片给他。
　　“走吧，路上跟我说说情况。”
　　回家的路上，宋雨听完了后，表情越发凝重，又问了一遍商叙：“你是说，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还不确定，我旁敲侧击问过他，但是他完全不记得昨天下午到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明天打算带他去医院检查。”
　　“很遗憾商叙，医院的仪器很可能检查不出来什么，你需要带他去专业的心理科进行长时间疏导，他选择遗忘某段痛苦的经历是一种典型的心理防御机制，帮助个体避免情绪上的负面影响击溃精神，但是梦游的产生，恰好说明了他潜意识里对于这种极端的情绪无法处理所以转化到了身体和行为上，不加干预的话，他会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许会在某天你没有看住的时候走向死亡。”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街道，宋雨被安全带勒住，猛地后脑勺撞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靠——”宋雨刚想骂人，一抬眸看到了商叙的表情，一时噤了声。
　　“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大多数人通过心理治疗可以恢复正常，所以，你现在必须搞清楚他痛苦的来源是什么，我们也好对症下药。”
　　陆非明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商叙的脑海里。
　　商叙的手机响了起来，李歆的名字在跳动，商叙迅速接了起来：“怎么了？”
　　“您父母找上门来了，江先生跟他们吵起来了。”
　　电话那头都是江稚鱼气息不匀的声音：“你们还敢来？真是脸都不要了，我告诉你们，趁商叙现在还没回来，赶紧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商叙的表情冷了下来，吩咐李歆：“叫保安，让江稚鱼回房间待着，我马上到家。”
　　“好的，商总。”
　　宋雨“啧”一声：“你们家挺热闹的。”
　　商叙扔给她一张酒店vip房卡，把车停稳后说道：“你自己去，没工夫送你。”
　　宋雨还没来得及回话，商叙已经快步走向了电梯口。
　　电梯到达30层，听到声响的李歆已经迎了上来，快速说道：“我好说歹说把您父母劝走了，只是江先生很生气……”
　　“我很快会搬家，他们不会再知道我住在哪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查。”
　　“您说。”
　　“把江家当时出事的前后所有经过全部仔细查一遍，我要那些没有摆到台面上的东西，还有，查一下陆非明这个人。”
　　李歆愣了一下，很快答道：“好的，商总。”
　　“你先回吧，辛苦了。”
　　李歆一走，商叙这才往家里走，玄关摔碎的杯子还散落在地上，江稚鱼坐在地毯上，电视不看了游戏也不打了，整个人气鼓鼓的。
　　商叙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脸颊：“河豚。”
　　江稚鱼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商叙还能开得出玩笑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气死我了，你一点都不生气吗？他们这样对你？”
　　商叙短促地笑了一下：“早习惯了。”
　　江稚鱼沉默了一瞬，伸手抱住他的脑袋：“你还有我，我们在一起就是家，我说过的，我就是你的家人。”
　　商叙被温暖的气息环绕，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满是痛苦的人还能释放出来爱？痛他所痛，想他所想，悲伤喜悦都要一一跟他分享，始终陪在他身边。
　　“江稚鱼，你是喜欢我吗？”
　　迟钝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察觉到了某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试探性地问出口。
　　江稚鱼蓦地推开他，耳尖又红了起来：“才没有！”
　　说完就蹬蹬蹬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江稚鱼捂着脸，嘟囔道：“什么人啊，表白难道不能浪漫一点，干什么要在人生气的时候，讨厌讨厌讨厌……”
　　“叩叩！”房门被突然敲响，吓了江稚鱼一跳。
　　“干嘛？”
　　“晚上记得到我房间来睡。”
　　江稚鱼刷一下拉开门，睁大眼睛看着他，结巴道：“什么……什么意思？”
　　“带上你的枕头和被子。”
　　江稚鱼：……
　　“哦。”
　　商叙拔腿走了，江稚鱼还陷入深深的疑问中，为什么他答应得这么快，他们压根没有在一起啊喂？！
　　不过，晚上十点，江稚鱼还是十分自觉地抱着他的被子和枕头出现了主卧门口。
　　算了，反正商叙他势在必得。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敲了敲门，门根本没锁，江稚鱼推门走了进去。
　　浴室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江稚鱼盯着那处，莫名其妙整张脸就通红一片，他飞速把被子铺在商叙留出来的那一块，钻了进去，心还在砰砰砰直跳。
　　等到商叙穿着浴袍湿着头发走出来那一刻，水珠顺着脖颈流向胸肌直到没入腹肌，他的心脏都快沿着喉管跳了出来。
　　道心不稳的江稚鱼在被子底下重重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叫出来，他都23岁了，早就过了青春期躁动的年纪，怎么面对美色还是把持不住？
　　美色本人：“你的丑睡衣怎么还没扔掉？”
　　江稚鱼：……=-=
　　粉红色的泡泡啪一声在半空中碎了，他翻身坐起来，叉着腰道：“你到底对我的睡衣有什么意见？”
　　商叙瞥了他一眼，因为穿了太长时间，棉质的小鱼睡衣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上面的一颗扣子被他的大动作挣开了，大片的白晃得人眼睛疼。
　　商叙挪开了目光：“你幼儿园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件？”
　　江稚鱼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跟池央那个弱智儿童在一个班，路过时你们在午睡，你不肯睡，老师把你抱在怀里哄的时候，你穿的也是这个图案。”
　　江稚鱼早已经不记得他幼儿园跟池央一个班的事，但是商叙说得细节太清晰，好像发生在昨天。
　　“我妈妈去世之前，帮我做了好多件睡衣，她不知道我长大以后有多高，所以做得有点短，”江稚鱼扯了下身上已经有点脱线的睡衣，有点落寞地说：“这是最后一件了。”
　　商叙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刚想出言安慰一下他，江稚鱼反而笑了起来：“不过你记性真好，还是说你其实小时候就默默关注我了？”
　　商叙把毛巾扔到他脑袋上。
　　商叙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对江稚鱼的记忆十分清晰，明明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可是江稚鱼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能够幻视见过他的每一个时期，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一直到他出国，那张脸从未模糊。
　　江稚鱼躺回柔软的枕头上：“商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幼儿园旁边的那个卖甜品的，他们家蒙布朗做得很好吃的那家，我一直不记得它的名字，你记得吗？”
　　“不记得。”
　　“真是可惜，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说到最后，江稚鱼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最终消失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商叙回过头，就看到了江稚鱼埋进枕头里一张不谙世事的脸。
　　商叙躺在了他的旁边，江稚鱼似乎已经陷入了美梦，嘴里还嘟囔着他的名字：“商叙……”
　　商叙侧过身，连被子带人搂紧了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睡吧，小鱼。”
　　江稚鱼并未听到商叙第一次带着亲昵的称呼他，也从未被任何人这样亲密无间的搂进怀里，可是睡梦中的人却因为做了一场美梦而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