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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烈阳下的花圃里,江稚鱼哼着歌拿着小铲子开垦出来一片,倒上向日葵的种子,他想,到了明年他就能看到向阳绽放的向日葵,黄澄澄的一片,一定很好看。
      “怎么连一把伞都不打,不晒吗?”
      江稚鱼随手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向来人,笑眯眯道:“宋医生。”
      宋雨推开院门,江稚鱼走到了廊前,灌了一大口水,白色的T恤上沾上了些许泥土,脚上也是,不过江稚鱼倒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在种什么?”
      “向日葵,等我成功了说不定来年还可以邀请你吃瓜子,嘿嘿。”江稚鱼顿了下,又说道:“不过明年我要去法国上将近9个月的学,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趟。”
      宋雨招呼他坐下:“你自己要去上学的?”
      “不是,商叙帮我报的名,”江稚鱼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从前一直得过且过,没有什么目标啦,要不是商叙帮我,我可能连活着都挺困难的。”
      “能够承认自己的不足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厉害了,况且你现在不也有要完成的梦想了吗?”
      “也是。”
      江稚鱼洒脱又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双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如果宋雨不是医生,她决计想不到这样开朗的人其实怀揣着巨大的绝望和痛苦。
      “听商叙说你烤蛋糕很好吃,我今晚能有幸吃上吗?”
      “当然,材料早准备好了,特地给你做的芝士蛋糕。”
      “那我有口福了。”
      两人边说边往屋里走,到了室内,江稚鱼先去洗了手,然后才开始着手准备做蛋糕。
      宋雨就在一旁打下手,实则是在观察他,她觉得,在做蛋糕这件事上,江稚鱼出乎意料的平和,似乎只要沉浸其中,他就摒弃掉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宋雨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了口:“小江,你家里怎么样?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事实上话题很敏感,宋雨从商叙的口中听过一些,但是当事人好像完全没有其他的情绪,江稚鱼闻言只是手上搅拌的手短促的停了一下,然后用十分平常的口吻说道:“我爸爸去年去世了,妈妈在我7岁那年就不在了。”
      “抱歉,提及了你的伤心事。”
      江稚鱼却在这一刻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宋医生,我没有伤心,为什么?”
      他觉得有点奇怪,他对于父亲死的时候记忆十分清晰,也记得每一次想念父母时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场景,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没有这种伤感,就好像所有情绪都跟他隔着一张薄膜,而他被隔绝在外面。
      宋雨连忙说道:“因为时间很好的治愈了你,你现在的快乐冲淡了一切。”
      江稚鱼似乎轻易相信了这一说辞,点了点头:“我现在是很开心。”
      “对,小江,记住当下的快乐。”
      “宋医生,商叙为什么找你来?”
      宋雨一愣,一时间被问住了。
      江稚鱼没有等她回答,接着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商叙现在失眠是不是很严重,他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也睡不好,有天我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睡。”
      那天晚上江稚鱼被尿憋醒了,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商叙坐在床上,他陪商叙聊了好一会儿天,商叙才睡着的。
      “记得是哪天吗?”
      “20号吧应该。”
      宋雨莫名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是,不过商叙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知道,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睡得好一些呢?要我做些什么吗?”
      宋雨想了想,说道:“失眠的人需要周围人的陪伴,你下次发现他再失眠的时候,你就抱一抱他,和他一起躺下就好。”
      江稚鱼觉得奇怪,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这个容易,我记住了。”
      把做好的蛋糕送进烤箱,两人就闲了下来,江稚鱼从君悦府搬来的一些东西还未整理清楚,他索性邀请宋雨一起去看看。
      两人坐在储物间的地板上,江稚鱼一个个拿出来,向她介绍。
      “这个是我10岁的生日礼物,我爸爸托人从国外好不容易抢到的限量款,可惜摔碎了一个角。”
      “还有这个,我想想,这个应该是有次我爸和我约好带我去游乐园玩,然后他失约了,我很生气,最后给我的道歉礼物,真是的,哪有人会送两个一模一样的玩偶……”
      “还有这个口琴,我小时候一吹,商家养的杜宾就会从院子里出来跟我玩……”
      江稚鱼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宋雨安静听着,偶尔询问手上东西的来历,不过江稚鱼对于过去的记忆记得十分清楚,出现记忆模糊的时候大约是在大学期间。
      宋雨从盒子的最底层摸到了一个飞机模型,问道:“这个看上去不是你会喜欢的东西,也是你的吗?”
      江稚鱼接过来,一个蓝白相间的战斗机模型,他在脑子里搜寻无果,只能说道:“我不记得了,或许是哪个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初恋?”
      江稚鱼一想到陆非明,语气立刻变得嫌恶:“不是,他送的东西我早就全扔掉了。”
      宋雨却突然对他这个初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旁敲侧击问了江稚鱼很多关于他们的过往,江稚鱼被她问得十分烦躁,等到门口传来响动的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借口跑去了楼下。
      商叙正在玄关门口脱鞋,江稚鱼已经跑过来,将他的外套挂好,如临大赦:“你终于回来了。”
      宋雨此时从楼上施施然下来,边吃着手里的小蛋糕:“晚上好啊,商叙。”
      商叙垂下眼皮看他:“我的呢?”
      江稚鱼一愣:“你要啊?那我现在去烤一点——”
      “等会儿吃完饭再烤。”
      “哦。”
      宋雨倚靠在楼梯间啧一声:“一回来就指使人家给你干这干那……”
      商叙只当她是空气,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才明白江稚鱼为什么见到他回来是那个表情了。
      因为宋雨一直问东问西,问到商叙都有点烦躁道:“你不能让他安心吃个饭吗?”
      宋雨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行。”
      一直到晚上,宋雨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吃完饭就直接去了二楼的客房。
      江稚鱼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商叙正好关上电脑,于是他走过去问道:“你跟宋雨在学校的时候是很好的朋友吗?”
      商叙接过他的毛巾帮他擦头发,说道:“她跟你说的?”
      江稚鱼摇摇头,商叙接着说道:“同窗都算不上,不过是她那时的男朋友跟我同寝。”
      江稚鱼觉得自己又被骗了,但宋雨住进来了,说不定还能治疗商叙的失眠,他便也就算了。
      “她真结婚了?跟她当时的男朋友?”
      商叙难得卡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一两句说不清楚,有时间再单独跟你说,头发干了,睡吧。”
      江稚鱼看他站起来往外走,问道:“你去哪里,不睡吗?”
      “去书房处理点工作,你先睡,我过会儿就回来。”
      “那好吧,你早点回来。”
      江稚鱼的头缩进毛毯底下,黑乎乎的脑袋漏出来一点儿,商叙关上了门,路过书房,走下了楼。
      在二楼露台,宋雨已经等在那里。
      商叙将卧室监控开着,就放在一旁,问道:“叫我下来干什么?”
      宋雨看了一眼屏幕,收回目光:“今天我跟他聊了一下,他对于所有发生过记忆深刻的事情都记得十分清楚,可是从大学时期的某个阶段开始,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些模糊,错位,真正意义上的时间节点,应当是在他父亲死后的时期,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层,又填补进了一些虚拟记忆,江稚鱼似乎在用这些假想记忆来模糊一件很痛苦的事。”
      “那是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在所有的问题里,他避而不提的只有一个人,他大学期间谈的男朋友。”
      商叙的表情冷了下来,宋雨适时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在整个房子都安上了监控?”
      “嗯。”
      “20号晚上的监控,你还保存着吗?”
      商叙划开了手机,打开了监控后台,调取了那一晚的记录。
      一般晚上的记录他很少去看,因为他们现在所睡房间窗户和门都有警报系统,要是江稚鱼晚上梦游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宋雨反复滑到了某个时间段,直到屏幕里的江稚鱼坐起来。
      下床穿鞋,去卫生间上厕所,然后回到床上,直到这一刻都很正常,商叙刚想问,就看到屏幕的里的人坐在床上,对着他那边的床头在小声说些什么,还配合着手上的动作,而商叙就睡在下面,整个画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他出现了幻视幻听,情况比我想象得要糟一点。”
      商叙的表情沉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
      商叙一怔:“我?”
      “他无法排解痛苦的时候,第一阶段是选择遗忘,遗忘也不能做到的时候,他才会幻听幻想幻视,俗称为妄想症,试图用现实里的某个人映射到某个时间段里,充当拯救者,拯救当时孤立无援的自己。”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提到一些我其实并未参与的事情和经历?”
      “对,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的配合,你不可以揭穿他质疑他,我今晚在不停地问他问题,是在反复验证他的过去经历的真实性。”
      “我会配合。”
      “商叙,这对你来说可能会很残酷,但是江稚鱼是生病了,他也许什么都不会记得。”
      “我知道。”
      三楼卧室传来了警报声,商叙神色一凛:“我先上去了。”
      商叙快步跑到楼上,发现门锁并未被打开才松了一口气,他打开房门,江稚鱼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乱乱的坐在床边,见他回来才轻声抱怨道:“怎么这么晚,你明天还要上课,不睡了吗?”
      商叙靠近他的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握住他的手问:“江稚鱼,我是谁?”
      江稚鱼一脸疑惑:“你学傻了吗,商叙?”
      还记得他,商叙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商叙定定看着他,反倒是江稚鱼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他搂住商叙的脖子,埋进去,瓮声瓮气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不肯在学校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是我们两家的身份太敏感了,我爸那里我这次放假就回去跟他坦白好不好?”
      过了好几秒钟,商叙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我没有生气。”
      “那你怎么不喊我小鱼?”
      商叙松开他,手指抚上他眼尾的那颗细小的红痣,声音轻得好似叹息:“我的小鱼。”
      手下眼睫微颤,纤长的睫毛刷在他的手掌心,有点痒,江稚鱼满足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是你的,一直是你的。”
      这个你,又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江稚鱼所有的过去里,他不曾参与经历,要是当时江稚鱼没有走投无路来找他,或者他没有想过回国,又或者再早一点,江家没有倒,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么他会不会就此跟江稚鱼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江稚鱼,又会待在谁的身边,温言软语地倾诉爱意?是否也能享受到他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爱和全身心的依赖?
      对方面色不虞,江稚鱼有点忐忑,撒娇仰头想要讨要一个吻,商叙却突然偏头错开了,嘴唇堪堪擦过了他脖颈上那颗细小的红痣。
      江稚鱼有点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商叙反应过来,想去拉他的手,江稚鱼眼尾就已经红了一大片,要哭不哭地盯着他问:“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没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一滴豆大的眼泪还是砸到了他的手臂上,烫得商叙的手疼得往后一缩。
      “你都不肯抱我,也不肯亲亲我,还躲我……”
      商叙垂眸看去,那张小巧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泪,他从不知道,江稚鱼的眼泪这么多,多得他一时说不出任何漂亮哄骗的话来,生病的江稚鱼更像是这六月的天气,上一秒晴天下一刻就是暴雨,令他束手无策。
      “你别哭……”
      江稚鱼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涌得更汹涌了,商叙不敢碰他,只又重复了一遍:“别哭了……”
      “算我求你。”
      高傲冷漠的人终于被这毫无重量的眼泪击溃,缴械投降,只希望那双眼睛里从今以后只有快乐和幸福的影子。
      商叙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直到江稚鱼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儿。
      “要不要喝水?”
      打湿了他半边睡衣的始作俑者伏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不肯说话。
      “没有要和你分手,也还——喜欢你。”
      商叙从未说过这样卑劣的谎言,但是江稚鱼生病了,该对他好一些。
      江稚鱼搂住他的脖子,更加深地钻进他的怀里,像是离开了水就不能活的鱼,心跳共振,呼吸交缠,长在彼此的身体之上。
      商叙拂开他柔软的发,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会抱你,亲你,这样能相信我吗?”
      江稚鱼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似乎在验证爱人话里的真伪,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嗯,我也爱你。”
      商叙抚摸他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很晚了,睡吧。”
      “那你陪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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