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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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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安安静静。
连续几天,除了护工阿姨和医护,这间病房再没有其他人踏进来。
江稚鱼现在可以坐起来,每当门被推开的时候,他的心就不自觉提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不敢见商叙,又有点期待商叙能来看他,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商叙始终没有来。
出院那天,吴曦来了,跟着来了一个大喇叭池央。
池央凑到他身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病号服:“你这样病秧秧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呢!”
江稚鱼丢给他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白眼。
“还是这个眼神比较适合你,快起来吧,本少爷开着豪车过来接你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哦!”
吴曦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啰里八嗦的,快点去开车,等会儿下午还有事。”
“得令!”
吴曦帮他拉上帘子,让他换衣服。
“需要帮忙就说。”
“不用,我自己可以。”
“江稚鱼,前几天我问你的问题,你的答复是什么?”
江稚鱼穿衣服的手指一顿,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吴曦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他轻叹了口气:“算了,你既然还抉择不出来,今天下午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给人把把关。”
江稚鱼一怔:“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江稚鱼跟着他们,一路到了一家高档餐厅门口才停下来,他抬头看向餐厅的名字——星空餐厅。
江稚鱼想起来,这是第一次和商叙吃饭的地方,著名的情侣餐厅。
江稚鱼的心往下坠去。
“走啊!”
见他不动,吴曦拉着他往里走,边走还边跟身旁的池央聊天:“那人你见过?”
“见过见过,长得帅,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分院的副院长了,他老子关系硬着呢,父母又开明,听说还是商叙的学长,这缘分绝了!”
吴曦点点头。
三人落座在靠窗的位置。
池央随手翻了翻菜单,瞥见不远处两个身影,然后立刻把菜单递给江稚鱼:“你先点着,我要看戏!”
江稚鱼顺着他的视线一抬眼,就看见了商叙的背影,对面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带一副金丝边眼镜,即使无法看清全貌,但举手投足间气质斐然,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吸引着周遭所有的目光,包括他的。
江稚鱼捏着菜单的手指僵了僵。
吴曦瞥了瞥他捏皱的菜单,贴过去小声说道:“江稚鱼,不过见过一次你就受不了了吗?”
江稚鱼的手蓦地松开,反驳道:“没有。”
“没有就好,江稚鱼,你好好看看,看清楚,免得以后都看不着了。”
江稚鱼错愕回过头:“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裴然和商叙创立的公司维度视角,决定拓展海外市场,等这边收尾了,最多半年,他也不会再待着江城了。”
江稚鱼感觉到心被一把刀拉开了一道口子,呼呼往里灌风。
他的脑子空白了将近一分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没有告诉过我。”
“你的事你都告诉过他吗?”
是了,他从未告诉商叙任何关于他的事,也从未告诉过商叙,他有多么喜欢他。
假如他悄无声息地死在那片江里呢?
如吴曦所说,商叙也许会伤怀一阵子,可是过后呢,他将不再被记起,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最后跟他有所牵连的人也不再记得他,他存活的证据又是什么呢?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被人忘记,也不甘心把商叙拱手让人,即使明天就会疯掉会死去,他也要死在爱人的怀里,世上只有一个商叙,他凭什么连喜欢都不敢说就放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椅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江稚鱼站起了身。
吴曦一愣:“你干什么?”
“去卫生间。”
吴曦现在有点摸不准他,又怕刺激过了头,连忙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餐厅两头都有卫生间,江稚鱼却没有去最近的,专程路过商叙那一桌,舍近求远去了那一边的卫生间。
两人进入卫生间,江稚鱼却站在洗手台前皱着眉头。
吴曦挑眉:“你不上?”
江稚鱼没有说话,吴曦唇角勾起一个笑,拉开厕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
为什么商叙连看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拉开,江稚鱼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商叙的脸。
江稚鱼迎上去,鼓起勇气道:“我出院了。”
商叙垂下眼皮看了他一眼:“让开。”
江稚鱼脸色一白,让开了半边道,商叙走到洗手台前洗手,他又跟了上去:“你还在生气是不是?对不起,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因为你的病?”商叙冷冷从镜子里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戳穿他:“你就是想死,费尽心机离开我就是为了去死,你太自私了,任何人任何事其实从来没有进入过你的心里对吗,江稚鱼?”
江稚鱼脸色一白,他张嘴想要解释,可喉咙口却像是堵住了一团湿棉花。
“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解释了。”
商叙转身就要往外走,江稚鱼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他眼眶通红,执拗地说:“你不能丢掉我,你说过的!”
“你也说过不会离开我,你做到了吗?”
江稚鱼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商叙转过头,看着那张可怜至极的脸,抬起手背帮他擦干净了眼泪:“江稚鱼,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用了。”
“我喜……”
回应他的,只有骤然合上的门。
“我喜欢你,商叙。”
江稚鱼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声说完了这句话。
吴曦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呆立在门口的人,他快步走过去扶住江稚鱼:“怎么了,还好吗?”
江稚鱼骤然抓住他的衣领,慌乱道:“带我,带我去找他,求你——”
“好好,你别急,我带你去。”
飞驰的车载着他回到了熟悉的家门口。
吴曦坐在副驾驶上,问:“真的不要我们陪你进去?”
“不用。”
池央提醒道:“我先跟你说,商叙这个人真的发火很恐怖的,要是他要揍你你就打电话给我,我帮你报警。”
“那我不如直接找吴曦。”
“也是。”
“你们回吧,我自己可以。”
池央挥挥手,两人很快就走了,江稚鱼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按下院子门的指纹锁。
“指纹识别错误,请重试!”
江稚鱼一顿,不信邪又按了一遍,还是一样的回答。
他瞪着紧锁的门,双手呈喇叭状对着里面房子喊道:“商叙,开门!”里边一动不动,江稚鱼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开,我就从院墙上翻过去,到时候压坏了你的花……”
里面的门锁响了一声,商叙抱着手臂站在门边:“不是我的花,你不是让宋雨移栽走吗?压坏了正好不用麻烦了。”
说完便准备关门进去。
“诶——”江稚鱼的脸挤在门的缝隙里,急道:“那是送你的!”
关门的手一顿,江稚鱼接着说道:“真的,那片花圃种的粉风铃本来就是送给你的,我想,我想跟你表白来着……”
说完,江稚鱼的脸颊染上了一片窘迫的粉,他声音低了两度:“你总不能让我在这里跟你表白吧,放我进去吧。”
商叙的目光审视了他几秒钟,随即走了过来,打开了院门。
江稚鱼走了进去,商叙头也不回的往里屋走,他忙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玄关,江稚鱼刚松一口气,就看见客厅里几个大箱子。
“这什么?”
商叙不理他,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个盒子丢在他面前:“都是你的东西,收好。”
江稚鱼大惊失色,赶忙拉开箱子看了看,全部是他的东西,衣服游戏机和玩具,商叙真的打算把他扫地出门了?
“商叙,你听我说,我喜欢你,真的。”
商叙眼皮都没撩起来,坐在沙发上:“说完了?”
江稚鱼愣了下,商叙接着说道:“说完就带着你的东西出去。”
江稚鱼咬了下嘴唇,心一横翻身坐到了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旁边又重复了一遍:“商叙,我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
江稚鱼听见耳侧的人冷笑了一声:“喜欢我?江稚鱼,你的喜欢很值钱吗?跳进江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喜欢我?”
江稚鱼身体一僵,听到对方继续毫不留情地说:“江稚鱼,你的喜欢太廉价了,我不要。”
江稚鱼心口仿佛被插进了一把钝刀,可是他仍旧无法松开拥抱他的双手。
“从我身上下去。”
他劣迹斑斑,信用全无,嘴上却仍旧说着:“不要。”
商叙耐心告磬,扯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却看到了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一滴眼泪砸到了他的衣领上,手指骤然失去力气松开了,黑发滑落遮住了江稚鱼通红的眼。
江稚鱼哭起来向来都是惊天动地的,没有过这样悄无声息的时候。
“你……”
江稚鱼用手背擦眼泪,抬起头瞪着他:“我被你关在这里一关就是两个月我说什么了吗?在医院里躺了那么久也不见你来看看我,还跟其他人去情侣餐厅吃饭,我就是有病,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我自己,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怎样?”
商叙额头青筋一跳,怒急反笑:“那是我的错了?”
江稚鱼被他的神情吓得缩了缩脖子,但是他知道,要是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往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我没有要跟陆非明走,我一直一直喜欢你,即使你放弃了我,我也还是要说——”
商叙打断他的话,直视他的眼睛,问:“你怎么证明?”
江稚鱼一愣:“什么?”
商叙扣住他的手腕,拉开袖子,上头错综交织的伤疤就暴露在了空气里,江稚鱼的手缩了缩。
“江稚鱼,喜欢我,你要怎么证明?”
江稚鱼昏迷的那两天,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浑浊江水里毫无生气没有心跳的人,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个连死都不在乎的人,一时的喜欢算得了什么?如同那些堆积在书架上落灰的怪志杂谈,花圃里无人问津的风铃,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商叙收回了眼神,松开了他的手:“算了。”
江稚鱼却好似如梦初醒一般,猛得搂住了他的脖颈,尖声道:“不要!你明明就很喜欢我,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
商叙愣了一下。
“我全都记起来了,你抱着我吻我还叫我小鱼,为什么不敢承认?”
被逼到绝路的江稚鱼偏头急切地吻了上去,好叫那张凉薄的唇不再说出难听的、口是心非的话来。
没有得到回应,江稚鱼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就是不敢承认,你也喜欢我?”
商叙沉默不语。
过了将近一分钟,就在江稚鱼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商叙却抬手擦掉了他的眼泪:“江稚鱼,最后一次。”
江稚鱼如同被刑满释放的囚犯终于得见天光,松了一口气。
商叙扣住了他的后颈,一字一顿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掐死你,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把你永远锁在那个房间里,让你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一步,江稚鱼,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招惹了我,就该付出代价。”
江稚鱼偏头去吻他的手腕,用一种病态的语气说道:“那你再把我绑起来吧,我不逃。”
商叙审视着他,似乎在确定他话里的真伪,过了半分钟,他问道:“江稚鱼,我再问你一遍,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在江稚鱼被关进那间房的第一天,商叙就曾经问过。
他想要什么?
江稚鱼盯着他的唇,对方却突然抬起头,眼神对上的瞬间,江稚鱼的心里冒出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盯着商叙的眼睛,犹豫了几秒,才一字一顿说道:“我……我想要你爱我,只爱我。”
商叙黑色瞳孔骤然一缩,按住他的腰,压进怀里,然后吻重重落下,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性,不准他退,也不准他紧咬牙关,舌尖细细扫过他的齿列,勾着他的舌头缠绵,用力地有些强势。
这个吻太色情了。
江稚鱼微颤着身体,想要退开,商叙却十分不满地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江稚鱼吃痛叫了一声,又一个吻落了下来,但是跟刚才不一样的是,这个吻轻柔得多,仿佛一片云落在他的额头,眼尾,鼻尖,最后才是他的唇。
“回答正确。”
他要江稚鱼毫不保留的爱,他要江稚鱼永远以他为中心的注视,给他所有——身体、心和灵魂,它们只能也必须归属于他,他会用吻吻过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打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烙印。
他要江稚鱼完完全全只属于他。
如果怜惜不是爱,占有欲也不是爱,那他无端失控的心终会告诉他答案。
江稚鱼愣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钻进了他衬衣下摆,当温热带着薄茧的的手掌贴到他毫无遮挡的腰上并且还要往下走的时候,江稚鱼的脑子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江稚鱼鲜少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他按住商叙的手:“等……等等……”
商叙不满地“嗯?”一声,嘴唇流连他的颈侧和锁骨,眼皮垂着,似乎在等他的问题,又似乎不是很耐烦等。
“商叙,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商叙眉头皱起来,惩罚似的又咬了一口他的下唇:“你再多说一句今天就干死你。”
江稚鱼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长驱直入的舌尖和在他身上不断点火的手,欲望在宽大的沙发上逐渐攀升,江稚鱼被抵进沙发里,一条腿被架在对方肩上,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拉灯)
江稚鱼闭上了眼睛,很快,他又睁开了,扭头过去跟商叙接了一个轻柔的吻:“我爱你,商叙。”
商叙怔了怔,把人捞进怀里,心跳重合的一瞬间,他终于听见了自己失衡的心跳疯狂叫嚣的名字。
江稚鱼。
江稚鱼的爱终于填满了他的空缺,叫他不再彷徨,他不再是寂静深夜里的梦境模糊不清的替代品,也不再惧怕每天太阳升起时那双眼睛睁开的茫然,他可以和江稚鱼度过每一个黎明和夜晚。
爱人的呼吸就是他的心跳。
商叙低下头,爱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从枕头下取出一枚素白的戒指,推进他的无名指,轻吻了一下。
无数个错误答案里,两个从未被确切爱过的人终于跌跌撞撞找到了正确答案。
如果明天来临,请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