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快长大》浮世千重变

9、第 9 章

　　从破烂不堪的云水街住进江景大平层，一开始江稚鱼还有点不习惯，但渐渐地也适应了，整整两周，期间没有接到李歆的任何联系，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江稚鱼每天无所事事，唯一热衷于呆坐在那扇巨幅落地窗前俯瞰整个江面，从暮色降临到华灯初上。
　　以至于电子门锁发出了声响，他仍然沉浸其中。
　　“为什么不开灯？”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江稚鱼一跳，他慌忙起身，差点被拖鞋绊住了脚，头顶的灯“啪一下亮了，他眯着眼睛看向门口。
　　商叙站在玄关位置换鞋，头发有两缕搭在额间，身上的黑色大衣沾染了些水汽，冷白的灯光下低垂的眉眼透着冷和倦意。
　　外面在下雨，江稚鱼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也没有立刻上前。
　　两人隔着偌大的客厅，目光交汇到一起的时候，江稚鱼反而有点生疏的先行挪开了眼：“还以为你把我忘在这里了。”
　　话说出口，江稚鱼却觉得有点不太适宜的抱怨。
　　他赶紧叉开话题：“你吃晚饭了吗？我不知道你今天来，要不要叫厨师给你弄点吃的？”
　　室内暖气充盈，商叙脱下外套，简短地发出模糊的一声”嗯。”
　　江稚鱼得到了任务，立刻给厨师打电话，等交代完后再回到客厅，却发现商叙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稚鱼蹲下来，小心地打量他，睡姿有点怪，看起来很不舒服，但是江稚鱼弄不动他，所以只能找来一床毛毯给他盖上，然后又发信息给厨师让他来的时候不要敲门，他觉得自己是个十分称职的情人。
　　过了半个小时，带着热气的三菜一汤摆在了餐厅里，江稚鱼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正踌躇不定时，沙发里的人翻了个身，毛毯滑落在了地上，江稚鱼下意识走过去捡，抬头时，就跟商叙的眼睛对上。
　　他突然发现商叙的眼珠是深棕色的，从短暂的梦境里抽离时，他的眼神是疏离的，意识回笼后，才是彻骨的冷，是春寒料峭崖壁上的第一捧雪，只是隔得近，都能感到凉意。
　　江稚鱼站起身，说道：“吃饭了。”
　　过了几秒商叙坐起身，江稚鱼没有想继续陪他吃饭的想法，于是说道：“我先回房间了。”
　　商叙却叫住了他：“后天，吴家婚宴，你跟我一起出席。”
　　江稚鱼回过头，皱眉问：“哪个吴家？”
　　商叙没有答他，江稚鱼会过意，眉头皱得更深：“我跟他不对付，可以不去吗？”
　　“不行。”
　　江稚鱼抿了抿唇，退了一步：“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到时候万一吴益惹我——”
　　商叙打断他：“那就还手，我教过你的。”
　　江稚鱼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你家和他家有生意往来，我在人家婚宴上当场翻脸，驳的是你的面子吧？”
　　商叙笑了一声，江稚鱼更加莫名其妙，然后才听他说道：“所以上次他在月色里为难你，你也肯为了我的面子不报复回去？”
　　“不可能。”
　　回答的没有丝毫停顿，商叙仿佛早就预想到了他的答案，挑了挑眉：“去睡吧，明天让李歆带你出门挑几套像样的礼服。”
　　商叙说道这里顿了下，然后从他带着小鱼花纹的睡衣上收回目光：“顺便买一身成人款睡衣。”
　　江稚鱼翻了个白眼，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回了房间，摔门的时候故意弄得很重，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子里多出一个人来，江稚鱼这晚失眠了，到了凌晨3点才堪堪入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被门铃吵醒。
　　江稚鱼打着哈欠给李歆开门，对方仍旧是一副精神充沛的样子，甚至还贴心地给他带了早餐。
　　江稚鱼慢吞吞地洗漱完，吃完早饭，套上厚重的羽绒服和雪地靴和帽子，对李歆道：“可以出发了。”
　　李歆看着他，有点迟疑，江稚鱼低头看了眼自己打扮，虽然跟时尚沾不上边，但他不觉得哪里不妥：“我怕冷。”
　　李歆点了点头，礼貌地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驱车到了地方，江稚鱼才明白她刚刚的欲言又止。
　　并不是奢侈品扎堆的商场，而是一个私人定制的礼服店，江稚鱼对这个品牌有印象，只对固定用户群体服务，江稚鱼18岁的成人礼的礼服，他爸就是在这里定制的，价格高昂到离谱。
　　李歆带着他往二楼走，边介绍道：“商总的四季私服和成衣，都是出自这家，今天之所以比较麻烦，是因为需要给您量身，以后的衣服他们会按季送到家中。”
　　江稚鱼沉默，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以后合同期结束，这些衣服能不能打包带走。
　　虽然江稚鱼的数据还保留在这里，但是过去几年，他长高了许多，五官也长开了，所以所有流程都只能再来一遍，一下午过去，等到江稚鱼被摆弄得昏昏入睡之时，对方终于结束了。
　　江稚鱼饿得前胸贴后背，李歆探身进来：“江先生，商总抽空要跟您共进晚餐，位置已经定好了，我现在带您过去。”
　　江稚鱼：……
　　对着商叙那张冷脸，再好吃的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半个小时后，江稚鱼坐在顶楼著名星空餐厅的一角，周围都是情侣，以及无时无刻不再耳边回荡悠扬的钢琴声，嘴角微微抽了下，好嘛，还是情人餐厅，噱头大于味道，他都能想象到的难吃。
　　喝完第二杯水后，江稚鱼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发信息问李歆商叙到哪里了，是的，可笑的是他现在还是没有商叙的私人联系方式。
　　李歆很快回了信息，告诉江稚鱼商叙已经在20分钟前出发了。
　　“下雪了！”不知道是谁激动地喊了一声。
　　不少人包括江稚鱼都抬头看向了玻璃顶，细小的雪花飘落而下，在餐厅外围的灯光映照下像一颗颗直坠的流星。
　　穿着白色毛衣的江稚鱼仰着头，额间的黑发滑到了太阳穴的位置，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揉碎了光，反而从艳丽的面孔里里透出些不自觉的天真，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商叙被服务生领过来的时候，就是被这样一副场景吸引，然而也不止他，商叙的余光瞥见了角落里偷偷举起的手机，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江稚鱼。”
　　江稚鱼回过神来，看到商叙先是愣了愣，才说道：“我等你了好久。”
　　商叙在他的对面坐下，长手长脚的人显然被过窄的位置局限得有点憋屈，江稚鱼看他无所适从的样子，躲在水杯后笑：“商总为了做戏真拼。”
　　“李歆定的，”商叙坐下时才觉得吵闹：“这里没有安静一点的位置吗？”
　　“没有，网红情人餐厅，人家小情侣都是上来打卡的，恨不得彰显给全世界看，要什么包间。”
　　江稚鱼将菜单递过去：“菜我点了，你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商叙接过去，将菜单翻了一遍，才让服务生另加了一份蒙布朗，江稚鱼笑了下：“想不到商总还喜欢这种小女生吃的甜点。”
　　商叙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看向他：“不是你喜欢？”
　　江稚鱼茫然地眨眨眼，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十分安静，菜实在做得不怎么样，江稚鱼喝了点酒，首先放下了筷子，手上的叉子搅弄着甜点。
　　“今天为什么和我吃饭？”
　　商叙用方巾擦了擦嘴，显然也没有再继续吃的意思，回道：“显而易见，明天要在一起一整天，我们需要提前熟悉。”
　　“熟悉可不是一顿饭就能迅速建立的，”江稚鱼放下叉子，手掌撑着脸，用下巴点了点隔壁旁若无人的情侣，说：“譬如，普通情侣不会像我们这样坐对面。”
　　商叙的眉头皱了皱，似乎真的在考虑要不要过去对面跟他坐在一起。
　　江稚鱼笑了起来：“当然，也并不是坐在一起就会显得比较亲密，有时候反而会很尴尬。”
　　商叙抬起眼皮看他：“你看上去很熟练。”
　　江稚鱼的笑僵了僵：“商叙，你真的很会扫兴。”
　　丝毫没有觉得踩了雷区的商叙继续说道：“你前男友也会无时无刻跟你黏在一起？”
　　“他吗？”江稚鱼顿了下：“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黏着他，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回一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话都不跟我说，约他吃饭都要找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江稚鱼觉得自己现在出息了，居然能平和地谈起陆非明。
　　商叙感觉到匪夷所思，毕竟江稚鱼看起来是那种完全不会委曲求全的人。
　　“这样的男人，你喜欢他什么？”
　　江稚鱼难得语塞，他想了好一会儿，长得帅，成绩好，很努力上进？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张逐渐模糊的脸，于是连当初喜欢陆非明的理由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以，他究竟喜欢陆非明什么呢？
　　“可能喜欢他不喜欢我吧。”
　　商叙挑了挑眉，剩下的话非常有涵养地吞了回去，江稚鱼直接道出：“就是犯贱吧，很多人这么说过，不差你一个，你呢，从小到大一个心仪的人都没有？”
　　“没有，没有喜欢过人。”
　　江稚鱼想起了在月色里的那张英气的脸，似乎有点熟悉，在那之前好像就在哪里见过，不过他完全想不起来。
　　商叙掠过他盘子里被戳得四分五裂的蒙布朗，目光落在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颊已经染上了淡粉色的人脸上：“你喝了这么点就醉了？”
　　江稚鱼反应慢半拍的哼唧了一声，商叙的声音似乎隔了层布传过来，听不清：“什么？”
　　商叙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站起身，终于走到了他的这边，俯身越过他，将江稚鱼放在座椅上的羽绒服拿起来塞给他：“你下楼去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江稚鱼抱着蓬蓬的羽绒服，脸都埋进去了大半，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商叙按下接听键，然后迈步往外走去。
　　等他从地库开车上来，就看到江稚鱼十分乖巧地站在正风向的门口，头发上沾了不少雪籽，他也没有去管，当然也没有听话地穿上羽绒服。
　　等商叙开到他旁边，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商叙按下车窗，车窗外的雪飘了进来，江稚鱼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才喊道：“商叙。”
　　“上车。”
　　江稚鱼慢吞吞绕到副驾驶，爬了进去，连安全带都忘记系，商叙只能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身过去先给他系。
　　靠近了江稚鱼，因为酒精而变沉的呼吸夹杂着酒香扑向他的脖颈，江稚鱼眨眨眼：“这里，有颗痣。”
　　商叙扣安全带的手顿了下，然后才扣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偏头看了下江稚鱼，对方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他活动了下脖颈，然后才驱动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