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三爵Sanjue

43、脆青豆（5）

　　林准怔怔地抬起头，下一秒便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还顺带在他臂弯里撂了一拳：“啥啊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白找挨打还是头一回见。”
　　程溥阳笑了，侧脸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目的地是一家天猫超市，黑色的标志被阳光晃得刺眼。门口的阴凉地里放着一只折叠马扎，上面还有一面竹编蒲扇。门前的空地上稀稀拉拉停着三五辆老旧生锈的电瓶车，座位上都落满灰尘，约莫已经在这儿闲置很长时间了。店主的孩子应当是个小调皮鬼，塑料铲子、小水桶和奥特曼人偶被丢得到处都是。
　　法桐的枝桠把阳光撕碎成惨绝人寰的小块，斑驳陆离地撒在脚下绵延不尽的黛色石板路里。
　　“大B哥说了，得买这个牌子的，”程溥阳拈起一瓶2L的醒目，“他先前跟我聊过，可乐雪碧这种市面常见的汽水都喝腻了，该换换口感。”
　　林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踱到收银台旁，左挑右选最终从最靠下的货架里层抠出一块五条装的口香糖，说：“我买这个。”
　　程溥阳抢先付了款，理由是老铁之间何必客气，非得精确到一分一毛就太过生疏了。
　　“你喜欢蓝莓味儿？”他突然问。
　　“啊？我？”林准一愣。
　　程溥阳指指他手心里的口香糖。
　　“嗯？哦……”林准顿了顿，“是喜欢。”
　　程溥阳轻轻抿唇，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口香糖有俩用处，要么纯粹当糖吃要么烟后清口。”
　　林准心头一紧。
　　“你吸烟？”他试探着问。
　　林准摇头：“胡说八道。”
　　程溥阳就不再问了，而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瓶罐装拿铁，笑道：“这个是给你的。”
　　林准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接。
　　“真是给你的，”程溥阳把小巧的易拉罐硬塞进林准手里，“咖啡饮料提神醒脑，别垂头丧气的。”
　　林准适时抬了抬嘴角，说：“讲真，我让大伙儿都失望了。”
　　“这话怎讲？”程溥阳一边刷卡打开兰楼大门，一边奇怪地问，“我哪里失望了，嗯？”
　　林准苦笑：“我挂科了。”
　　又补充：“而且只过了一门。”
　　一句话的功夫，程溥阳已经走到了佳肴居门口。他不动声色地拧开了门把手，将手里两瓶2L的醒目放在桌子上，又站住脚静默了一会儿，方才对林准说：“准星儿我知道，其实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麻烦别往自己身上揽锅了成吗？”林准有些激动，“是我自个儿不认学。本来秋冬学期已经惨得不能再惨了，是我非要作死，考试前一本书都没看完。”
　　林准的声音自带磁性，这会儿又杂着些许激愤和少量懊恼，竟平添了不少清朗的男人味儿。
　　站在雷冉星身边的女孩子偷偷观察了他好一会，忽然凑近主厨，手遮住嘴悄声问道：“哥，那个男生是谁啊？”
　　雷冉星正在专注切菜。据他说，这场满汉全席是为他妹妹雷冉雪也考进同校医学院而准备的“庆功宴”。故而他刻意学了几道新菜式，其中就有目前正着手准备的这道“盘龙茄子”。
　　“林准，我同班的。”他头也不抬。
　　雷冉雪点点头，仍旧站在案板旁边，小角度侧身望着这几个围着圆桌嬉笑闹腾的家伙，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林准身上。
　　林准的魅力偏就能体现在这种场合。
　　倘若不深度交流，光靠一双眼睛恐怕很难说他身上有啥不耐看的地方。除了身高勉强算作短板，这个男孩儿周身各处都是好的。俊眉朗目、凹凸有致的脸部轮廓和高挺的鼻梁，外加堪称“行走的衣架子”的清癯身材，他就给人一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得拼脑细胞来学医”的感觉。
　　而且就算身高稍逊，那也是在男生群体里做比较，或者压根儿就拿程溥阳当做标准男友身高，的确难看——但换了身形普遍娇小的女孩子，这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林准随便选了一个空位置坐下。
　　旁边是魏真元。这家伙闹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摸出手机打开王者——结果喊了半晌儿也不见赵玉童上线，只得愤愤道：“呸！浴桶这两天到底干啥去了？我段位都掉了，真个猪队友。”
　　“皮皮元，”林准拍拍他的肩膀，“话说我看你也不咋学习，那些课你也没背过，为啥不挂科？”
　　“挂科？”魏真元笑了，“挨不着我。”
　　林准一愣，旋即双手抱拳：“高人指点。”
　　“嗨，大学的考试你还当中考高考？”魏真元一脸得意，“跟几个学长学姐搞好关系，临考前要一份浓缩版知识总结，六号字体灰色打印成小本儿，塞面巾纸里带考场去金属探测器都拿你没法儿！”
　　林准倒抽了一口凉气。
　　“谁教你的？”一旁的程溥阳忽然问。
　　魏真元仍旧“嘻嘻”一笑，手指已经熟练到能靠肌肉记忆熟练切换各种APP：“当然是高富帅万人迷王者老大哥赵玉童喽。”
　　程溥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准星儿，我说你如果真是搞不定考试，不妨也学学我这法儿，”魏真元说着，一把拦住林准的后颈，“大B哥那门门满绩的本事咱没有，耍个小聪明捞个及格线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少来，”林准缩脖子挣脱，“热死了。”
　　“皮皮元，大庭广众之下你还真有脸说，”程溥阳朝魏真元愤愤不平地竖了个中指，“你们寝室有咱学院同届第一，你还好意思拉舍友下水？你让KY酱听了，不嫌害臊？”
　　“哈哈哈哈寇宇嘛，”魏真元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小太阳您莫着急，人家KY酱的亲爹是个跨国公司的大老板，名下房产车产数不胜数，KY酱压根儿就甭管考试，毕业了直接出国深造，懂？”
　　“……啥？”
　　信息量太大，林准没反应过来。
　　寇宇在桌子那头。雷冉星把寝室里的吉他抱了下来，他这会儿闲得无聊，干脆摸来学霸的吉他练手，美其名曰“沾沾仙气”。
　　“寇宇小老弟，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准挨到寇宇身边，趴他耳边悄声道：“你真准备八年读完就出国留学啊？”
　　寇宇一看林准凑到了跟前，立刻吉他也不弹了，姿势也端正了，嘴里忙不迭地蹦词儿：“啊？当、当然——不，不是去留学，我爹妈要搬去伦敦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