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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斯德哥尔摩患者 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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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大爸见他还是沉迷在家,问,“朱桐还没原谅你么?”又说,“你是不是没跟人好好道歉?”还说要跟他一起去,他只怕大爸知道那公鸡的事,就还是半真半假地说,“我把朱桐打了,两顿。”大爸还是要问原因,他就只能说,“我看他不爽,我看谁都不爽。”要不是大爸临时被叫去开会了,这回他肯定逃不过一顿打了。
而他之所以挨打呢,是因为在大爸回来之前,他又干了件烂遭事,是因为他们班班长林依。
要说同学里唯一对他友好的,也就班长林依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班长的身份,要不说人家是班长呢?他前几天有回去的早,进了教室,就看见班长在那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他本来想装没看见的,但毕竟就他们俩人,怪尴尬的,就上去问了问,然后就发现他不该问,人让他赶紧补作业去,早自习要收。
苏荧光莫名奇妙地挠挠脑袋回去座位上了,没一会儿,班长又过来问,他会不会做?这,不会啊,能会才怪了,班长叹气,“那你后天的考试可怎么办?”他沉默了会儿,心道,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要期末考试了。班长很好心地辅导他功课,到后来就跟他说了哭的原因,原来有人强迫她考试的时候给他们传答案,她不想做但又不敢不做,也不敢告诉父母和老师,问他怎么办?
“这——”苏荧光实在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没有处理这类事的经验,在他眼里,所有不知道怎么解决的问题,都用同一个方式解决,“那要不我打他们一顿?就当报答你给我讲题了?”班长被他吓的脸都白了,让他千万别打架,那他也没办法了。
反正他转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但到了期末考试当天,班长写完卷子,又在草稿纸上誊了一遍,捏成小纸团,扔给那个学生,前两门课都没出问题,监考老师也都没发现,到了英语科的时候就出事了,那小纸团没扔准扔到他桌子上,而监考老师那时候正盯着他呢,他立马就把小纸团握手里装兜里了,没会儿就被监考老师拿走了,“苏荧光就算了,林依你身为班长,怎么也做这种事情?”然后收了班长的卷子,叫班长考试结束后叫她家长来学校一趟,班长又被吓哭了,他看着有点不忍心,就说是他逼的,要是不给他传,他就打人。
对于有无数前科的他,没有一个人怀疑他说的是假话,他想着大不了就是请家长呗,只能辛苦大爸再跑一趟了,可却没想到由于他前科太多,且屡教不改,直接就被开除了,大爸问他原因,他说的还是那句很顶用的原因,这已经足够让大爸生气了,从挥笤帚的力度上就能感觉出来,但正是因为打急了,就开始胡说八道,“念书念书,您们哪个人不是念得一手好书,现在都是落得个什么结局?小爷不念了!”。
当笤帚停了一瞬间,他抬头看到手里书稿突然掉落在台阶上的的大爷爷后,他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继而就是更加重的笤帚挥打下来,却像是刻意避过他说的那句话,只骂,“我让你从根子上坏!我让你一直不学好!”这就是那故事的高潮。
高潮的同时,屁股上热潮来袭,大爸拉着他的一只手臂,他躲不掉也不想躲的,可还是耐不过疼,就扭着身子转圈,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笤帚停下了,大爸打累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收养考验期还没过?”他愣住了,大爸说的‘收养考验期’不是对他的,是对大爸小爸的,本来他都野了好些年了,也从来没人管过他,可当他好不容易死皮赖脸找到了个吃饭的地方,而且要被收养以后,忽然有很多人来关心他,要考验收养他的人,有没有资格和条件收养他——
经过大爸小爸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后,最后来了个时达两年的收养考验期。这超越常规的考验时长,究地就是对大爸小爸这种家庭组合形式的抗拒和抵制。
对于这收养考验期,他从来都不当回事,反正他都已经认准了家门,没有谁能把他从这里带走。
小爷自己的事情,小爷自己做主。
可当这话是大爸说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第一次开始感到害怕,从来混不吝的声音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您、您不要我了?”。
大爸说,“他们都觉得我们做不好这个家长,而你一直以来的表现,也在反复印证着他们的话……如果连你也觉得我们教不好你,除了让出这个位置,将你交给其他正常的家庭,合格的父母以外,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他听明白了,他的诸多混蛋行为,终于让大爸起了不要他的心思,他心里慌了起来,想也没想扑通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此时在他眼里异常高大,也异常疏远的大爸,“我肯定往乖了学,您别不要我,我肯定——”。
他的保证都没有说完,大爸说,“你让我怎么信你?你都这么说了多少次了,有哪一次做到了?”大爸说的是对的,他就是个坏种,天生的坏种,狗改不了吃屎,但这回他真的说的是真的,可大爸不信他了怎么办?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想到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连滚带爬地起来,到大门的墙角,拿了小爷爷放在那里还没修好的铁锨短棒,拿过来塞大爸手里,又跪了回去,“我这回肯定往乖了学,学不乖您就用它打死我。”指了指他的头道,“就往头上抡,两下就能打死,您以后就不生——”。
他的话再次地没有说完,就被扔了断棒的大爸一把扯了起来,夹在了腋下,一把撕了他的裤子,巴掌连番地往上盖,“……我让你这么狠!狠!狠!”疼狠了,他也咬牙忍着,直到大爸停了手,要将他放下来的时候,才手脚并用地爬到大爸身上,嘴里又开始胡说八道,“你要觉得我无药可救,不想再要我了,就把我打死好了,不要随便丢掉啊!”大爸刚因为这话有点心软了似乎,但却被他后来的话又气笑了,“出去我会饿死的,你们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永久饭票啊,永久饭票怎么能过期呢?不能的啊,不能的——”。
“好了好了,不丢你,不哭了哈——”
这个衍生出来的小故事,基本就这么结局了,哦不,还有一些平淡的后续。
因为昭小是再不可能收他了,大爸就让他去白桥希望小学上学,其实就是本来的萤火之光,被查封之后不久,在大爷爷小爷爷表示可以净身退出,只要让那些孩子可以回去上学以后,很快就有人接手了,不过改了名字,落址在白桥村,就成了白桥希望小学,也开始收学费了,还有其他各项费用。
大爸让他去那里上学,开学直接上六年级——他已经十二岁了,按理都该上初中了,可他的水平上不了,跟不上,就被迫上的二年级下,以倒数第一的优秀成绩,升到了三年级,最佳成绩就是倒数第三,这回因为‘作弊’,成绩还取消了,啥也不是。
但在去白桥小学上学之前,大爸让他在这个假期把差的功课全部补上来,他亲自教。这么难为他的事,他屁都没放一个,就跟着大爸的安排走。
平淡之中总有点波澜,这波澜还是朱桐那小子,他一定和朱桐那小子八字不合,老被他连累。
但没办法,他为了让大爸放心,就让朱桐那狗腿子给他充好朋友,他家去不了,就在他家。
初中部的人还是霸凌他,朱桐就又来找他,他让朱桐帮忙了,他也得帮朱桐的忙才是,这点义气他还是有的。
近来他缠着小爷爷教了点功夫,一次就把初中部的几个人打怕了,麻烦算是短暂地解决了,但还是挂彩了,还是在大爸让他做作业的空挡出去打的,不无意外地惹得大爸拿了笤帚要揍他,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的朱桐有点吓到了,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大着胆子给他求情,“傅叔叔,荧光他是——”。
他怕他胡说出大爸不应该知道的事,“你看什么看,赶紧给小爷滚!”。
“可是——”趁着大爸停手的功夫把那个人赶了出去,“可是什么可是?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有你说话的份?赶紧滚球吧你给我!”然后赶紧把门关上了,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大爸冒着火光的眼神,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捡了门后立着的荆条——
这荆条是他在外边捡的,专门挑的,就是为了让大爸打他的,他知道大爸用笤帚打他,正是因为害怕打坏了他,那高粱糜子做的东西,根本就打不疼,都打不疼,他这小混蛋能记住?而且还容易坏,坏了小爷爷又得重新扎一个,小爷爷已经够忙得了,还是别再给他老人家添活了,他就自己找了这么一根荆条,此时走过去道,“大爸您别自己生气,揍我个小王八羔子的!用力打,打断了我给您换一根!”。
他这态度惹得大爸更生气,下茬给他揍了一顿,就让他拿了作业,去台阶那跪着做,“哎!”他答应了一声,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进去拿了作业出来,跪到台阶下边的土地上,将作业铺到齐膝高的台阶上开始写——这是因为大爸说他屁股底下有钉子,看书写作业没会儿就走神,就让他去外边跪着写,小爷爷怕他跪坏了,给他做了个草垫子垫着,大爸还是不放心,又给他搞了个坐垫过来,让他垫着,他就笑,“您不如再给我一床被子,我都可以直接在这睡了。”大爸气得又给了他两下,还说作业写完了,再写份检查,“知道了,大爸。”。
他的作业写得不怎么好,好多错误,爪子替他承担了这些错误,他搓着手写完了检查,在最后落款,一笔一划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苏荧光,然后看着那个名字笑,他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名字,特别是那个光字,他这野狗,这辈子也就这名字能跟光扯上联系了,他拿了检查给大爸看,大爸扫了一眼就说,“荆条给我”。
他听话地捡起来的时候,还把大爸握的那头用袖子擦干净了才递过去,还因为他这行为多挨了两棍,他这用袖子擦东西的习惯真是怎么都改不了!哎,“你‘检’字,下边的一点呢?”他才明白大爸为啥要荆条,凑过去看了一眼,心虚地收回脑袋,把爪子伸出去,“是我太马虎了”大爸也不废话地狠狠抽了他两下,“去把语文书七十六页的文章背了,晚上我检查。”。
“哎!”好歹检查过了关,但他估计是累了,他这小野犊子也有累的时候,文章背着背着就趴那睡着了,他就说这地方太舒服了,大爸没会儿就发现了给了他两荆条,他直接趴台阶上撅着屁股,“再多来几下,还困——”。
这回轮到大爸无语了,但还是有求必应地送了他几下荆条,把他给打笑了,大爸问他原因,他就说,“我有病——”他真的有病,病名他也知道,叫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跟他老子一样,儿子像老子,心里就是舒坦,他就还是笑,大爸说,“我看你是有病,叫‘屁股欠揍症’!”。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却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朱桐,“我去开”,他身残志坚的跑到门口,开了一条缝,却发现是班长林依,“你、你来做什么?”他不想大爸知道,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又将门关了,林依低着头,脚尖在画圈圈,半天说,“我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上回的事——”
他透过门缝往里看,确信大爸没过来,“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依看了看他,最后问,“你、你是不是挨打了?”。
他挠着头皮傻笑,“这么明显么?”。
“是因为上回的事么?”
“不是,都多久了。我那性子,你知道的,没一分钟不惹事的,大爸随便教训了几下,不要紧——”等了半天也不见林依再说话,就说,“没事你就回去吧”。
可林依似乎没有回去的意思,那脸也不知道怎么就红了,“我以后能常来看你么?”。
他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班长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姑娘,别跟我这么个王八羔子走在一起,别人要说闲话的,回吧——”。
林依还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你不是——”。
他噗嗤地笑一声,“我混蛋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离我远一点,不好,真的。”。
林依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你、你是不是喜欢秦欢也?”。
“啊?”他怔了一下,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他刚上学的时候,混蛋地亲了秦欢也,差点没让大爸给他打死,当时愤愤不平的他甚至连姓都改了,但这种喜欢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
“为什么?”
“她好看呗。”
“那、那我不好看呗——”
这话从哪里说起?他好像第一次仔细地看他们的班长,半天道,“你也好看”。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啊?”姑娘家小时候发育得比男生快,所以林依尽管比他小三四岁,但身高是差不多的,他竟然没有觉得很奇怪,就实话实说道,“没有不喜欢啊?”。
“那、那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
“我不说了么,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姑娘,别跟我这么个王八羔子走在一起,别人要说闲话的——”
“我不,我就要来。”
“你、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干嘛和我一样叛逆啊?”
林依没回他,扭过头走了,说下次再来看他,“不要来了啊——”。
林依转头问,“为什么?”他绞尽脑汁想了想,胡说八道,“我就要搬家了”。
“搬去哪?”
“还不知道呢,总之你别来了,明天我就搬走了。”
林依抹着眼泪走了,而他没多久,也抹起了眼泪,因为他的谎话居然很快就成真了。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开启了下一个故事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