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患者》十八调

6、斯德哥尔摩患者 006

　　“这样啊——”
　　苏荧光恍然大悟般慢慢点了点头，又回头问，“所以，他们是坏人对吗？”听卓立不阴不阳依违两可地说是，“从他们从前现在的行为来看，总计不是什么好人。这应该是所有人的共识。”。
　　周围亦有人附和，卓立带着点得意的神情又道，“你看，人眼是秤，大家都这么认为——”。
　　苏荧光将两边袖子撸了起来，两手叉着腰慢慢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要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现在就可以当着——”，卓立说着向旁边一看，指着一边的记者的摄像机道，“当着镜头说出来。”。
　　苏荧光回头指着最明显的摄像机器问，“那个么？”见卓立点点头，再将头凑过去，对着那一闪一闪的镜头仔细地瞅了一瞅，那摄影师在记者的示意下往前移了移，完全对准了苏荧光。
　　苏荧光对着镜头灿烂得一笑，侧转过身歪着头看向卓立问，“所以，你是那个‘好心人’么？”。
　　卓立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道，“不、不是，那应该是别的人，不是——”。
　　苏荧光不等他说完，就直直打断，“那都是同一个人么？”。
　　卓立再度一愣，略有些尴尬地说，“不、不是吧——”，随后接了一句，“毕竟这天底下还是好心人多。”。
　　“多么？”苏荧光反问，“我怎么没有见过？”。
　　卓立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可怜见的，周围都是那样的坏人——”。
　　苏荧光笑了一笑，侧眼看了眼大爷爷他们，又看了眼镜头，才又回头看向卓立和赵元谦，“你们既然说他们是坏人。那么你、你们”抬手依次指了指卓立和赵元谦道，“愿意做他们这样的坏人么？”。
　　“至少对我而言，似乎更需要他们那样的坏人。那坏人让我们这些无人照顾的留守儿童，甚至无居无所的孤儿，总算有个地方可以吃饱饭，穿暖衣，睡好觉，还有书念，有学上，可偏偏就是被你说的‘好心人’举报关停了，让我们又回到了原先无居无所又饥又渴的生活，更不要说上学了——”
　　苏荧光听见有人打断了，对于那些低声说他都是胡说，‘这都什么世纪了，怎可能还会有人吃不饱？’的言语嗤之以鼻，而对于，说是什么学校不是已经重开让学生都回去了，就即笑道，“你看我这样的人像是能交得起学杂费食宿费的人么？”听很多人闭嘴了才又转向卓立道，“你说他是坏人，可他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所有的心思花在了我们这些无人关顾的孩子身上。而那本来是他出国做手术的钱——”说着鼻子有些酸痒，就拿手背胡乱擦了擦道，“我这种人，没有原则，也没有立场，谁给我饭吃，我就向着谁。”。
　　“听闻赵主任最是乐善好施，近来做了不少的公益慈善项目——”于此，苏荧光并不知道详细，只在新闻看了点，到了现在就随口胡诌，“相比那些看不见的，你要不先看看眼前的我呢？我既然在你们的描述中都已经如此悲惨了，乐善好施的赵主任想来不会坐视不管吧？”
　　“你随便拔一根毛，都够我活好几年，甚至半辈子了，现在就看赵主任，拔不拔这根毛了？”
　　苏荧光回头看向围观的记者，“这么多的摄像机拍着，回头我也就又能从电视机上看见乐善好施的赵主任了，只那时候的主角也有一个我了——”。
　　苏荧光已经将情势推到了这种地步，赵元谦也再没法装聋作哑了，即在苏荧光‘赵主任救救在火坑里的我吧？’以及，‘你要喂我吃饱了饭，让我咬谁我咬谁。’的话中，对着镜头说是愿意个人向苏荧光捐赠二十万生活学习费用。
　　在记者以及人群的称扬赞叹中，苏荧光勾了勾嘴角问，“您真的愿意自愿赠与我这么多钱么？”，见赵元谦点头，就道，“现在么？”，见赵元谦犹豫，忙道，“我现在就需要啊，不然怎么跳出那个火坑呢？”。
　　赵元谦只好给他开了张支票，“这能提出钱么？”，不顾赵元谦的点头，又道，“可我就只认识现金”。
　　赵元谦皱眉问，“我现在没有现金，你直接去银行取就行了——”。
　　苏荧光回头指着医院角落的ATM机，“我看他们都从那上边取钱——”见赵元谦皱了眉，又道，“你不会没有吧？”嘘了口气，转头摆手道，“那算了，真是看够了你们这些人的假慈悲，我还是回我的火坑好了，起码还能有顿饱饭吃——”却被叫住了，“我去给你取”。
　　“真的？”苏荧光乐呵呵地凑过去，抱着一台机子上取出来的两万现金，“赵主任，您可真是大好人。”又在再赵元谦在另一台机上取的时候，跑过去从同样在看热闹的保洁那里要了个塑料袋过来全部装了进去。
　　得亏一院的ATM机子不算少，左右算是凑足了，赵元谦笑容似乎也有些微的僵硬，“这就是二十万了”。
　　只在记者围着采访拍摄他们的时候，苏荧光提着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重的现金，头也不回走到了大爷爷的轮椅跟前，将那二十万现金放在了大爷爷的腿上，笑嘻嘻道，“大爷爷，这钱给您买最好的饵料，您好给我钓大鱼吃——”。
　　“你——”
　　苏荧光转身对着强压惊讶怒气的赵元谦卓立吐吐舌头，叉着腰哈哈大声笑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是呀，可我是个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的忠诚狗狗，不像你们哎——”又带着遗憾的声色道，“谁让你来晚了呢，我这条野狗现在已经有主了。”又摇手笑道，“多谢赵主任的自愿赠与，我现在得跟我家主人回家了——”。
　　“不行！”苏荧光心里还是觉着不爽，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飞一般地跑过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脚对着赵元谦那锃光瓦亮的皮鞋狠狠踩了下去，看那人疼到极致却还强作镇定，心里更觉畅快。
　　“你做什么？！”
　　“让你污蔑我大爷爷大爸！”苏荧光抬头哼笑道，“我苏荧光这人有仇当场就报”，又向四周围观的人慢慢扫视了一圈，“我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人，谁要说他们一句不好，当心小爷我过去就是一口，或是一脚。”用他最凶狠的眼神威胁完了，才又哒哒哒跑回来对着大爷爷小爷爷大爸小爸笑道，“我们走吧”，可却怎么都没想到大爷爷说，“把钱还回去”，就吃惊地道，“为什么啊？”。
　　“还回去”
　　就只有这一句，大爸小爸，甚至小爷爷，都是同一个意思。
　　苏荧光实在耐不过，就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钱拿过去，可走到跟前的时候，却又后悔了，抬头问，“说好的自愿赠与，你好意思要回去么？”。
　　赵元谦当然没好要回去，只道，“说了是自愿赠与，就是自愿赠与，不论你是什么决定，这二十万的归属权还是在你。”。
　　苏荧光就又拿了回来，却听见周围有人说，“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诈骗了，这世界可真是够悲哀的——”。
　　“这么大点孩子知道什么，肯定是大人教的。”
　　“是啊是啊，肯定是大人指使的——”
　　“这跟以前人贩子拐了孩子，打断了腿，让去乞讨，有什么区别？”
　　“……”
　　还有人说，他身上带着淤伤，只怕是被打成这样的，回头吼了一句，“小爷乐意，要你们管！”又有人说，“看这孩子的样子，只怕也是个斯德哥尔摩患者，斯德哥尔摩患者带出来的孩子，也是个斯德哥尔摩患者——”气得直骂，“我斯你大爷！”卓立更在后边冷声讥嘲笑道，“他王景舒已经潦倒无耻到这等地步了，赵主任就当是拿这钱打发要饭的了——”。
　　苏荧光听了心头火起，将那一袋钱放在了大爷爷腿上，回去送了卓立一记绝情脚，并道，“不是他们教的，是小爷自己想做，你难道没听过那句话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既然都认为他们是坏人了，怎么还会觉得我是个好东西的？”又再看向人群，“要不是你们口中的‘坏人’教我学好学乖，小爷我一定要你们一个个的知道嘴贱的下场！”。
　　“荧光！回来！”
　　“哎！”
　　本来在大爸的沉声喝叫之下，已经要回去的苏荧光听见还是有人在说，“好好一个孩子，看都被他们教成什么样了？果然不是什么人都配做父母，也不知道是怎么同意让这种人领养孩子的——”气哼哼地跑到了说这话的人跟前，抬头瞪着眼睛问，“你说谁教的？”。
　　那人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微微地偏过眼去，期期艾艾不再说了，他就继续跟只炸毛的小公鸡似的冲着那个人吼，“你说啊！”。
　　“说啊！”
　　那人都后退了一步，他就更前进了一步，几乎贴着那人的身体，抬头吼道，“你说啊！”。
　　“小爷眼里没有是非，只有家人，你敢说他们不好，小爷就咬死你！说——”。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从背后抱起来了，他气哼哼地望过去，“你别动——”。
　　却是小爸，立即收了气势，又听小爸低声跟他说，“你今天做得太过分了。”，就道，“我知道的，我们回去再说，您先让我骂——”。
　　小爸却皱眉打断他，“不许骂了，回家了——”。
　　说完，就抱着他与同大爷爷他们往外走，本来是想最后踢蹬那人一下，却又怕控制不好踢蹬到小爸了，就忍下来了，只冲那人张牙舞爪地作势咬了一口，“你要再敢胡说，小爷呜呜呜——”。
　　他的嘴也被小爸用手掌堵上了，“听话，回家。”。
　　一直等那人从他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他才将那凶狠的眸子收了收，点了点头回应小爸。小爸也就放开了他，大爷爷还是去小爷爷开的车里去了。
　　他和大爸是搭公交来的，车被小爸开走了，这时候正好带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