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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寒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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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蘅芜洵殊睡眼朦胧,本欲在浅眠一会,可过于好的阳光却已经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她下意识呢喃一句,“阳光有点大。”
手臂搁在眼上,她呆呆的等了好久可始终没有动静,也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处没有可以任凭自己差遣的事物。
无奈何她睁开一双眼,在床上发了好大一会的呆后轻唤小竹的名字。
待她梳洗打扮好下去时,文途尽早已在餐桌旁等候了,他的眼神在看着蘅芜洵礼时依旧柔,经过这一夜他似将本就明白的事情想的更深更通透。
两人用过膳食后便启程离开了桃花潭,这处不负浪漫的名号也确实是一个促进感情的好去处,可文途尽便是不喜这处他甚觉厌恶。
晚间的云层之中藏着星星,马车内点着怡人的熏香温暖舒适,柔软靠垫上小竹盖着薄毯安然沉入梦乡。
另一旁,文途尽手中拿着一本他白日买来的话本,为蘅芜洵礼念着其中的故事。
“刹那世间难得寂静,蘅芜仙尊眼角含泪他不舍仍躺在冰冷石地的爱人……”
温暖马车之中文途尽的声音不疾不徐,而在他口中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把小钩字般牵引着蘅芜洵礼的好奇。
一卷卷话本放下拿起,眼下文途尽手中已是最后一本,‘新奇的故事,到底哪个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呢?’蘅芜洵礼这样想着,她很是好奇。
这是一个公主为救国而向仙尊献祭自己斩妖狐的故事,而她早已明了其中的主角讲的是何人。
故事是基于母亲轮回成为公主改编的,但这以公主,仙尊,狐妖为角色创造的故事有很多,她小时便在姥爷的书房中读过,大些又在旁处读,可每一卷的故事都不一样。
眼下她又听了人间的版本,只感叹世人奇思妙想。老套的设定让她从小到大看得都乐此不疲。
文途尽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目光不移看着蘅芜洵礼,浅笑询问:“为何笑的这样开心?”
茶盏轻轻放下,蘅芜洵礼转头看向薄纱窗外,心脏漠然的跳动着,她的嘴角挂着笑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一丝思念,“我想父母了。”
短短五字如同一把利刃扎在文途尽的心中,她想父母了,可她的父母亲人却在黄泉之下无法相见。
无论自己再如何的厉害,也还做不到将她带去地府去见亲人。
夜漫长,思亲乡。人间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准备咬下的箐殊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喷嚏,身旁蘅芜礼一惊拿出斗篷为她细细披上。
边披着口中依旧不忘念叨,“小殿下,早春还是冷,多穿些还是好的。”
箐殊任由他摆弄着,反之她并不当回事的一口咬下糖葫芦,酸甜感在口中爆开她的眼眸亮晶晶。
瞧着她依旧这般的大大咧咧,蘅芜礼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他的小殿下在面对正事时比谁都要精明,但在这种闲暇时刻便彷如换了个人般。
似是感觉身旁人在心中腹诽自己,箐殊欲开口为自己辩驳,眼神之中却满含伤色:“我觉得不是冷的缘故,是有人想我。”
“就比如,天上可能有个乖乖小鸟想我了。”她将手中糖葫芦举着指着夜色浓重的天空。
蘅芜礼抬头瞧去,却是看见疾驰在天空之中的马车,而后是无尽天穹。
天上两字在蘅芜礼心中呢喃,半晌闭了闭眼,将其中的神色隐去,复而迎合着箐殊的话继续道:“是啊,这百年来她该是很思念你我的。”
血缘割不断,无论身处何方思念都将有感应。
幽魂飘荡,树上小女孩抬头看着月亮,她一个人在这处好孤独,每时每刻不在思念着家人,可她见不到。
她被抛弃在这处太久了,而这般久以来无人察觉自己在这处,不,这世间有一人知,可她不会说。
翌日,文途尽将带来的桃花铁交给了门派中锻造武器之人。
那人手中拿着桃花铁端详着,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你确定这是桃花铁?”
“不会有错,这便是我在桃花潭中带出的桃花铁。”文途尽不怀疑这桃花铁的真实性,但他也无法怀疑眼前这位宗门内老练的锻造师。
他不懂锻造师的疑惑,但能看的出他话中许是有些未尽之言,“您觉得它不是桃花铁?”
锻造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从未见过真正的桃花铁是什么样,只依稀在友人口中听过,但你这块与他所描述的可不一样。”
锻造师的那一双眼睛,可谓是看遍了世间的无数稀奇宝物。他能敏锐的感知到手中这块材料可能不是桃花铁,但定不会输于桃花铁。
一连几日锻造师闭关潜心为文途尽锻造武器,反观文途尽与蘅芜洵礼便悠闲的许多,这期间他们时常带着小竹去到京中游玩。
短短几日,小竹从不开口讲话,眼神无光,变成了眼神之中有着神采,会拿银子开口向小摊购买吃食。
醉香楼中小竹坐在蘅芜洵礼的身旁,嗅着她身上好闻的熏香吃完了这一顿的第三碗饭。
瞧她吃的开心,蘅芜洵礼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顶,蓬松的头发像是她养在家中的小猫一般。
“还要吃些吗?”她问着,小竹被摸的舒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蘅芜洵礼想都没想的道:“吃。”
就在文途京及冠礼的前一天锻造师出关了,这比预料之中晚了几日,但好在没有太迟。
大殿之中文途尽拿起架子上白色的剑鞘,在锻造师与蘅芜洵礼目光的注视下他握住剑柄将之缓缓拔出。
剑身出,可还未完全拔出时大殿之中便响彻起了一声嘹亮清脆的鸟鸣。
文途尽看着剑上本该是桃花的纹路,而今却是一根狭长闪烁着七彩的尾羽图样。
“这是……凤凰尾羽?”他疑惑着,心中却知这绝不是桃花铁。
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锻造师眉头皱着,凤凰是神鸟他不知也未曾见过,只道:“大概吧。”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蘅芜洵礼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后背,摸了摸脊椎。
鸟鸣嘹亮将喝茶的谭韵吸引来,他方才走近,目光便不易察觉的放在了蘅芜洵礼的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但那探究的目光也只一瞬,便离开放到了文途尽手中的剑上。而当他对上文途尽与锻造师疑惑求解的眼神时他愣住了,停下脚步在原地无辜地眨眨眼,“都看我干什么,我是狐妖又不是行走的古典秘籍。”
“这剑虽不知是何材料,但一定是好东西,徒儿还不快起个名。”
他催促着转移目光与话题。
体内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手中握着的剑上,文途尽眼角偷偷看了看身旁的蘅芜洵礼再次开口他道:“寒春。”
这名古怪,谭韵如何细品也不知其中深意,但他不会知道现今他如何也不懂的意思会在不久后知其含义。
又一日,文途尽跪在软垫上,他的乌黑发丝柔顺垂在肩上,等待着师傅为自己带冠。
谭韵手中拿着梳子,每梳一下他的脑海之中便不由回忆起与文途尽的点滴。
眼前人是自己多年前游历在外时捡到的婴孩。
是那个自己用尾巴诱导学习走路的孩童。
也曾是会跟在自己身旁小小的孩子。
但现今的他也已是长成了一位大人,正用岁月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一场及冠勾起他与文途尽的记忆,也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最痛的回忆。
他看着文途尽,突然就觉得自己与这位徒弟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他是一只狐妖,是师姐在山中捡到的一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狐狸崽子。
那时人与妖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般的紧张,但妖依旧是不容于人世的。
师姐谭音收他为亲人为他起名谭韵,教他法术贴身照顾起居。曾经的她傻傻的以为自己与师姐的日子会一直平淡美好的过着。
他会如师姐说的那般,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在世上,会看着真正是人类的师姐结婚生子。然后自己替师姐保护她的千千万万代之孙。
但这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他十四岁那年,师姐死了,死在了母亲的养女手下,可笑的是他一切的美好都断在自己的母亲手中。
师姐如此,爱人亦是如此。
古云宗人人知谭韵谭长老是一只狐妖,也知他的手上常年带着一抹红玉戒指。
只那枚红玉戒指是个老物件了。而它的诞生是出自于古云宗的一个老规矩,但现今已很少有人会这样做。
而他的戒指之中存放着三把剑,一把是他的,一把是师姐谭音的,还有一把是他的爱人诸葛暮的。
至于为何在人妖关系紧张的现在,谭韵不仅没事还格外受尊敬,那便是该提到有关于他母亲的故事了。
他的母亲是只狐妖,便是公主、仙尊、狐妖话本之中的那个狐妖。
而谭韵存在的本身,曾是仙尊斩杀狐妖的不可或缺因数之一。
话本之中的故事往往都写公主献祭仙尊,仙尊斩杀妖狐,可却没人写那场大战后的惨状。
谭韵作为故事之中的人,他不想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之中,他想要回家。可在那场大战后门派却因大战期间损失惨重现今已解散,剩余弟子也都散于江湖。
他呆呆站在空旷的门派前,不知何去何从,也恰是那时他遇到了今后的挚友,尚为太子洵允意。
太子靠着他腰间的剑认出了谭韵的身份,而后将他带回了京中,在后来太子成为帝王他被推着补了仙尊飞升留下国师无人的空子。
又过几年,谭韵该及冠了,而这般重要的日子这世间只有洵允意一人记挂、知晓。
黄金镶玉的发冠带在头上谭韵感觉陌生至极,他不喜欢,但也没拒绝,只当晚他回了一趟宗门,回到师姐立坟之地。
他摘下头上发冠将之放在师姐的墓前,他想师姐良善如若这冠被人捡去救了急他们会念着师姐,师姐也该会笑着摸摸他的头夸奖自己。
许是因为容颜不变,又不爱带冠的缘故,洵允意常道他是不老孩童,可直到帝王死去便再无人唤他这个称呼。
发冠佩戴好,上面的玉好似当年他头上那块。
而今他为文途尽带冠,感慨良多,只叹今夜又是不得好眠。
在临走前,谭韵似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这冠不是我准备的,是文家一早送来的。”
“我想着你们到底是有着血脉的,既及冠礼是我主持,那冠便用他们的,总该让他们有些参与不是吗?”
他话说着,目光看向郎才女貌的两人,心中不由浮现恶趣味,故意道:“你现已经是成年人,可惜你修的是无情道。如若不是,现今为师也早该收到一大堆名门贵女送来的相看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