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情道遇见他的因果》寻楠枝

8、寒春

　　凌云峰中生起渺渺烟火气，文途尽将鱼端上餐桌，桌旁三人等候已久。

　　鱼肉爽滑，一溜缝般便顺着喉管划入胃中。

　　第一次品尝到文途尽手艺的青鸾不由眼前一亮，称赞道：“师弟好手艺！”

　　彼时正午阳光高悬，几人却是坐在树下阴凉地。

　　饭后青鸾伸着懒腰，她视线环顾着如今的凌云峰，这处可是不同于上次见到般的孤冷，反而是多了一丝正常人该有的烟火气。

　　她似调笑般的对着不远处用法术浇花的文途尽道：“师弟，你遇蘅芜姑娘倒真是改变不少。”

　　背对着青鸾的文途尽嘴角笑了笑，他清楚自己并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毕竟正常人提及自己做过的丰功伟绩都会有骄傲与得意，但他并不会。

　　就像是他曾做下过许多旁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事情，单拿出其中一件放在旁的弟子身上那人都会觉得自己很成功，但文途尽却觉寻常并不会放在心上。

　　就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文途尽在意、放在心中的事物，可现今不同了，他的心中有了个小人。

　　小小的人在他空旷无边的内心之中建起房子，当别人提及心中人时他会露出笑颜。

　　院中文途尽悉心养护的鲜花娇艳，花瓣上还留有些许的水滴。

　　文途尽道：“师姐，我要与蘅芜姑娘去一趟严城。这一去怕是要上几日，这期间还需劳烦你帮我打理一下这一方小院。”

　　小院有鱼有花多了不少让文途尽牵挂的事物，青鸾点点头，“好说。”

　　她向着池塘走去，口中也不忘调侃文途尽：“我先前还在好奇你明不吃鱼，却每每下山都要买一尾。现在倒是明了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你会遇到位吃它们的人。”

　　她的脚步停在了池塘边，视线看到清澈水中时却是一愣。面上她的眼角抽了抽，“师弟，你池塘这鱼就不用喂了吧。”

　　古云宗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本就是带着灵气。而文途尽这凌云峰植物少，偏修炼者也只有他一人。在整个古云宗内便也属他这处的灵力最为磅礴。

　　这处的水、草木、生物都受着灵力的滋养，早已不是凡品。

　　现今，青鸾看着这池塘中鱼虽是少了许多，却依旧呈现出乌泱泱的一片，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先前池塘鱼多拥挤，现今鱼少了却又因这剩下的鱼都胖成一坨圆滚滚显得拥挤。

　　文途尽看了眼小厨房中本该洗碗，现在却在门框内露出一双眼睛的小竹，他有些无可奈何地回答着，“这鱼，师姐且先饿它们几顿吧。”

　　池塘中的一只胖锦鲤似有灵性般的与看着它的青鸾大眼瞪小眼，圆滚滚的像极了一个球形。

　　青鸾回道：“确实该饿几顿了。”

　　下一刻，青鸾眼眸微微睁大，她怎么觉得这锦鲤怎么好像在瞪着自己？！

　　文途尽浇完了花，回到屋中开始准备晚间出发要带的东西。

　　至于为何选择晚间出门，那是因为他总结了上次路途让蘅芜洵礼感到无聊的经验。

　　他想，既然蘅芜洵礼觉得无聊，不如晚间出发。

　　在马车中好好睡一觉，等白日到了地方便也有充足的精神游玩。

　　久久听不到文途尽的声音，厨房中小竹再次探出头。而当她左右看看没有看见文途尽时，便脚步轻轻偷偷摸摸的出了厨房向着池塘边青鸾的方向去。

　　她拉拉青鸾的袖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极小声对着青鸾道：“师姐你少喂点好不好，或者你只给它喂点吃。”

　　说着她又伸出手指了指水中正瞪着青鸾的锦鲤，她这般小心翼翼的便是想要瞒着文途尽，可她却是不知屋中的文途尽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只无奈地摇摇头。

　　看着水中真的在瞪着自己的锦鲤与小竹这般可爱的举动，青鸾起了逗弄的意思，她也学着小竹的模样压着嗓子小声的回问，“为什么独独要给它喂呀。”

　　“因为……它最好看。”小竹结巴着，想了好一会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来，小声说道。

　　她这般放心不下，没有旁的想法，只因她与这池中胖锦鲤是好朋友。但她不能说，即便是身为孩童的她也知道这个世道人类不容妖。

　　文途尽与蘅芜洵礼将小竹带回时她还是一个胆怯的孩子。

　　一个寻常的午膳后小竹注意到院中的池塘，她蹲在那处看着池中乌泱泱的一群鱼，似是想起自己方才入口的食物，她呆住了。

　　恰在这时，蘅芜洵礼缓步来到她的身旁。

　　阴影投下，小竹抬头看去，瞧见的是被阳光裹挟其中、需自己仰头踮脚去看的人，而那人好似天上神女，此刻正对着自己温和地笑。

　　但很快她又低下了头，因为她一直牢记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神明与人类的距离是遥远的，要虔诚，不可视。”

　　视线落回乌泱泱的鱼群之中，小竹的心扑通乱跳，她距离神明太近了……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被神明捡回来，得以日日伴在神女身边。

　　清澈水中荡起层层涟漪，一条漂亮的锦鲤挤开鱼群游到了小竹的附近与她隔水相望，像是表达友好般锦鲤吐出一个小气泡来。

　　彼时她还不知这是锦鲤，只觉得它比池塘中别的鱼要好看的很多。

　　“这是条有灵性的锦鲤。”

　　小竹毫无所察，此刻文途尽也走过来了。

　　冷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喜欢它吗？如若喜欢那今后就由你来喂养吧。”

　　文途尽说着，指尖微动，一袋鱼食料被他用法力带到了小竹的手旁。

　　可看着这鱼食料，她又想着餐桌上的鱼，她便不敢拿了。小竹的声音细弱蚊蝇，“它也会被吃掉吗？”

　　池塘中的锦鲤好看，小竹很喜欢它。

　　“不会，锦鲤不好吃，它是养来观赏的。”文途尽的回答没有欺骗，同样也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回答小竹问题的正确答案。

　　许是她清楚地知道，吃不饱肚子会难受。

　　而当她得知眼前这条漂亮的小鱼不会被吃掉后，便毫无负担得拿起了手边的鱼食料。

　　小手一抓，鱼食料大颗大颗的在锦鲤的头顶砸下，将它砸得晕头转向。

　　——

　　天穹之上，马车在云彩里轻轻行，睡了一路的小竹缓缓醒来，睁开朦胧的眼她看着蘅芜洵礼靠在文途尽的肩膀上睡的安详。

　　注意到小竹看来的视线，文途尽将食指轻抵嘴边。

　　严城靠海空气潮湿，马车缓缓停下到了目的地。

　　晚间风凉，文途尽捏了个御风诀将夜风隔绝在外，稳稳抱着怀中酣睡的美人下了车。

　　文氏客栈外小斯极有眼色的没有出声，只是无声的鞠躬以表尊敬，而后便引着他去往了最好的房间。

　　文途尽来严城之事只同青鸾与谭韵说过，旁的人一概不知。当下文氏客栈的掌柜将人引到房间后，在确定文途尽没有别的要求后便差了心腹去文府通报。

　　今夜的月亮很圆，文途尽轻轻地将怀中人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又俯身为她将被子盖好。

　　夜光透过薄纱可却照不到此刻两人的身上，身处暗处的文途尽与蘅芜洵礼貌美的面庞不过咫尺距离，轻易地便能感受到身下人罕有温度的呼吸。

　　蘅芜洵礼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现实中她的朱唇微抿。文途尽瞧着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喉咙。

　　此刻他似已经能想到，这般温柔的人唇瓣会是如何的软。

　　月白衣角离开了床榻，文途尽双指轻点自己的唇瓣，他像是能通过抚摸蘅芜洵礼朱唇的指尖感受到她唇瓣上的温度与柔软。

　　浓浓月色之中，文途尽看着窗外，他轻声道：“文途尽你无耻。”可他也只是这般的说，并无半分悔意。

　　海域三月一轮的拍卖行即将于明日傍晚开启，晨间文途尽看着外面早已等候的人，他脸上并无什么表情。

　　这并非是不认识的表现，只是他与这些人并不熟，但出于教养他依旧与人寒暄了几句。

　　晚间温暖舒适的天字壹号包间之中，两人坐在整场拍卖会的最佳位置。

　　台下一件件珍奇宝物不断被叫出新的价格，包间内文途尽观察着蘅芜洵礼的神色，却见她对这些难求的宝物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一时间他开始怀疑，选择来这处是否是个明智的选择。

　　湛蓝色的裙子在灯光下折射出五色的光芒，其上镶嵌着圆润饱满的珍珠不可谓不好看。

　　“下一件展品由万颗珍珠配以鲛人纱裁剪出的琉璃裙一件，起拍价十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可低于五千两白银。”

　　在听到鲛人纱时蘅芜洵礼的眼神之中有着一瞬的疑惑，可当她看清台下那件蓝色裙子上的材质时，便瞬间失去了兴趣。

　　鲛人是存在于极深之海的一种妖物，因近千百年来他们一族从未踏足人界，且世代生活在深海，因此他们自然也只存在于话本之中与某些古籍里。

　　而在姥爷的书房之中蘅芜洵礼曾翻看过一本关乎药物的书籍，其中便记载着鲛人浑身的各种用法。

　　上面写着，人若将死时食下鲛人泪，便能护住魂魄与记忆，于下一世轮回为深海鲛人族。

　　因从未了解过，出于对知识真实性的好奇，蘅芜洵礼懵懂的去问姥爷却被她万能的姥爷告知他也不知，他也不曾探索过世间鲛人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