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许曳晴》莉齐儿

25、6-4

　　许曳晴回家的时候，柳倩茵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双腿伸直搭在脚凳上，每只脚上各贴了一张休足贴。

　　“你怎么回来了？”柳倩茵手撑沙发转过身，脸上还贴着白色面膜。“不是说今晚在秦浩天家过夜吗？”

　　“唉……”许曳晴叹着气，一屁股在柳倩茵身边坐下。一股熟悉且让人心安的兰花香气围了过来。许曳晴港漂的这五年，几乎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有这兰花香气的陪伴。她面试失败的时候，错过升职的时候，博恩倒闭的时候，柳倩茵一直都在她身旁。

　　“我今天想好要留在他那里的。一开始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气氛也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快到最后那一步了，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不行，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许曳晴仰倒在沙发上，双手盖着脸，“我搞砸了。”

　　柳倩茵一把搂过许曳晴：“怎么能说搞砸了呢？你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如果你有一丁点儿的犹豫，那就不要因为压力而迫使自己作出决定。”

　　许曳晴点点头。她起身，想着既然这个晚上没有安排，那不如趁这时间继续研究虞鼎的情况。白天出门前，傅希童那条关于SPE的新闻播报倒是给她提了醒。她还没有了解过虞鼎的SPE。

　　“你看到我的笔记本吗？绿色的那个。”她明明记得自己把笔记本留在餐桌边，可现在桌面上空空荡荡。

　　“在你卧室桌子上，”柳倩音说，“晚上有朋友来家里吃饭，我就帮你把笔记本收进去了。”

　　“谁来的？”

　　“蒋义南。”

　　许曳晴哦了一声，心里有了一个八卦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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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桌上，水培茉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许曳晴再一次翻开已经卷边的虞鼎财报，目光停留在每一页的附注部分。和其他企业相比，虞鼎财报的附注尤为琐碎庞杂。许曳晴逐一浏览关于控股股东、子公司、兄弟公司、关键管理人员等关联方发生的交易的附注，直到她在某一页的页尾部分看到这样一行小字：

　　交易金额未到达重大标准的SPE均不详细披露。

　　她向后瘫在椅子上，心若擂鼓。

　　晚上入睡前，许曳晴握着手机辗转反侧。她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向秦浩天解释一下突然离开的原因，但转念一想，她不欠任何人一个解释。

　　这时，手机忽然亮起，一条新信息弹出屏幕。

　　发件人是秦浩天。他说感谢许曳晴今天陪他出来吃晚餐，很高兴她又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信息的最后，秦浩天写道：

　　“晚安，我的小女孩儿。”

　　他还加了一个可爱的小熊表情包。

　　许曳晴的眼眶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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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一枚重磅炸弹打破PTS香港办公室的平静。一封深夜来自美国总部的邮件显示，PTS亚太区将进行架构优化，现任CEO被罢免，多条业务线进行整合。公司正在全力物色新的亚太区CEO，在此期间，研究部负责人Daniel Peterson代任CEO一职。

　　李远一脸忧虑地表示，这封邮件可能只是第一步，未来几周可能还有更多人事变动。

　　“大公司都是这样突如其然，不知道哪天就裁到我们头上来了。”

　　许曳晴从浩如烟海的虞鼎财务数据里抬起头：“那我们更要好好工作，证明自己的价值。”

　　“Naive，”李远无奈摇头，“一颗螺丝钉，做得再好又能怎样？资本家随时翻脸。”他凑到许曳晴身边，低声问：“上次兰桂坊我跟你说转组的事情，你帮我和Paul说过了吗？”

　　“还没有。”许曳晴把手边废纸窝成一团，瞄准垃圾筐投了进去。“你得多给我点信息，你为什么想转组？”

　　“我不想做奢侈品分析了。”

　　“你从毕业到现在一直覆盖奢侈品板块，积累了那么多行业经验和客户资源，现在突然放弃，不就太可惜了吗？”

　　“没事儿。”李远照常倒了一颗维D药丸在手心，就着水吞了下去。“都是沉没陈本，放弃就放弃了，没什么大不了。”

　　这时，Tina从她的办公室走过来。她把手搭在李远的肩上，低头对他耳语了几句，许曳晴看到李远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我去见客户，回来再和你说。”李远跟着Tina离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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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聂伦峰和Tina召集PTS研究部全体同事开会。会议主要是两方面内容，一是交代DP已连夜飞往美国总部见董事会；二是讨论第一届投资者大会的筹备问题。

　　“大会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开办，目前报名人数不足百人。”Tina在会议室来回踱步，“下个月的工作重点，就是全力争取投资者和知名企业参会。”

　　说完，她在长桌最远端坐下。那是DP以前的专用座。

　　听到这个消息，许曳晴并不惊讶。这两三年来，媒体大肆报道投资者看衰香港经济，外资企业离港、家族办公室选择在东京或新加坡开办等新闻屡见不鲜。在此背景下，PTS年初收购博恩的项目就已经招致不少批评和质疑，不少业内人士直言将大中华区作为PTS亚太业务发展重点是一部错棋。

　　“早前发布的宣传片不是反响热烈吗？”有人发问。

　　Tina从喉咙里里挤出一声笑。“宣传视频虽然传播量大，但网友讨论的重点并不是大会内容。”她瞟了聂伦峰一眼，从电脑上调出后台数据投放到大屏幕上。“资料显示，宣传片发布后的人数并未有显著增长。”

　　会议室里出现微弱的议论声。Tina清清嗓子，再次重申：

　　“希望大家尽可能联系自己熟悉的企业，邀请他们过来参会。”

　　许曳晴握紧了拳头。在她看来，Tina的提议治标不治本。从现在公布的嘉宾和话题来看，第一届投资者大会缺乏亮点，在香港熙熙攘攘的一众金融会议中毫不突出。就算请了再多的企业过来参会，也不过是一场乱炖的大杂烩。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下会后，许曳晴来到聂伦峰的玻璃办公室，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

　　“我建议，邀请虞鼎重工的创始人张世昌过来做开幕演讲。”

　　聂伦峰先是一愣，然后把玩着手里的灰色沙包道：“你知道上次张世昌公开露面是什么时候吗？”

　　许曳晴摇头。

　　“1996年。”聂伦峰冷声道。

　　“所以我们才更请他过来。他来了，投资者大会一定轰动全城。”

　　“过去三十年，无数机构想请张世昌出席活动。无论主办方出多高的价格，张世昌都不为所动。”聂伦峰将沙包轻轻抛起，那灰色的小东西向上划出一道美丽的线条，然后稳稳回到聂伦峰手上。“我们请不到他的。”

　　窗外，一阵雷声响起，远方天际乌云翻滚，一场大雨似乎就要落下。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请不来？”

　　“研究部没有经费请他这样的大咖。”

　　“张世昌已经财富自由，钱当然解决不了问题。”

　　“你又有何高见。”聂伦峰挑了挑眉。沙包在他手中飞起又坠落，那一上一下的规则运动和他的语气一样单调无聊。

　　“我认为”，许曳晴俯身向前，双手撑着聂伦峰的办公桌：“可以让DP出面邀请张世昌。DP和他是多年好友，说话比谁都有分量”。

　　聂伦峰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他摇着头走到窗边。才下午三点，天空却无比昏暗。几分钟前还停留在远方的乌云已经来到眼前，这场雨应该很快就要落下。

　　“DP现在是亚太区代理CEO。他的首要任务是管理亚太区办公室，而不是帮我们请张世昌。”

　　“我们可以通过虞鼎投资者关系部的朋友帮忙联系？”

　　“不必了。”聂伦峰以不容分说的语气做了总结陈词。“此事到此为止。我们要做投入最少而产出最大的事情。邀请张世昌注定毫无结果。”

　　许曳晴叹了声气。她早该意识到，聂伦峰只喜欢在舒适区内做事。这么多年下来，他在舒适区内做得很好，像温室里一株高大青翠的植物，这就使得他愈发不愿意接受外界的风霜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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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前，许曳晴收到李远的信息。他说自己刚见完客户，马上准备直接回家。但他早上出门前把公司手机落桌面了，因此想请许曳晴帮他把手机收一下。

　　“随便找个抽屉放就行，”李远说，“我怕放在桌面上被别人拿走了。”

　　许曳晴回了个ok的手势。

　　李远的黑色手机就放在他的电脑屏幕下面。许曳晴拿起手机，顺手拉开他办公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这时，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了许曳晴的注意。

　　是李远的维生素D药盒。

　　和李远坐了这么久的“同桌”，许曳晴对这个药盒非常熟悉。每天早上，李远都雷打不动地从这里倒出一颗白色药丸吞下去。他说，当代打工人整天窝在写字楼里，缺乏阳光滋养，因此补充维D非常重要。

　　许曳晴疑惑地看着药盒上的贴条。

　　“盐酸帕罗西汀片”

　　她在搜索引擎中输入这行字，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跳了出来。

　　帕罗西汀（INN：paroxetine）是一种选择性5-羟色胺再吸收抑制剂（SSRI）型的抗抑郁药，其药物形态为盐酸帕罗西汀（paroxetine hydrochloride），在临床上常用于抑郁症、强迫症、社交焦虑障碍、广泛性焦虑、PTSD等疾病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