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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正式习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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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由今日一身绯色暗纹锦袍,在秋日暖阳下显得格外昳丽。
炙热的日头让他将满头乌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发顶,用一根通透的羊脂白玉簪固定。
他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姿态闲适地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慢条斯理地翻看着。
闻言,他微微抬眸,目光在冯言夏微微颤抖的小身板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微微颔首:“娘子放心,我晓得。”
冯言夏望着冯钰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冯钰平日喜穿素色,尤其夏季,多是透气性好的白色亚麻上衣,下身是染黑的葛布半裙,内衬白色棉裤。
贺由主要考虑的是透气舒适和耐磨性,毕竟冯钰每日都要舞枪弄棒,衣服磨损得快。
只要不是军营常服或正式场合的华服,贺由准备的日常衣物用料皆是上好的锦缎,只是颜色依旧由着冯钰的喜好,多为素雅的黑白,再添上精致的银丝暗纹。
至于那些需要出席宴会、彰显身份的华服,则全权交由贺由发挥,那时他就会兴致勃勃地拿出珍藏的暗红绣金料子,配上精心挑选的一整套金银饰品,将冯钰装扮得华贵逼人。
长年习武的冯钰身姿挺拔,身量高挑,冯言夏目测应该有一米七几,接近一米八。这身材穿什么都好看,素衣常服衬得她英姿飒爽,绛红华服又显雍容大气,反正都是美人。
待冯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空地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冯言夏越来越粗重、带着点委屈的喘息。
她偷偷抬眼觑向贺由。只见他目光似乎落在手中的账本上,神情淡淡的,并未像冯钰那样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机会!
冯言夏心下一松,那紧绷的腰腿劲儿立刻泄了大半。小屁股悄悄往下坠了几分,重心微微后移,试图让火烧火燎、仿佛要抽筋的大腿肌肉偷得一丝喘息之机。
脚尖也忍不住在夯实的泥地上轻轻碾动,缓解着那钻心的酸麻感。
这细微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贺由的眼角余光。
他目光依旧未动,仿佛真未曾注意到她一般,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冯言夏摸清了规律:只要娘亲不在,贺由并不总是那么“铁面无私”。
他更像一个旁观者,只在冯言夏动作实在变形得离谱时,才淡淡提醒一句“腿沉下去”、“腰挺直”,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任由她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般,在极限的边缘试探,暗自得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松懈。
毕竟,五岁的稚龄,筋骨确实娇嫩,比起军中那些七八岁才开始打熬筋骨的孩子,起点低了些。
贺由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考量。
然而,这偷来的惬意,在一个深秋的寒夜,被彻底打破了。
…………
夜已深沉,冯府后园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秋虫偶尔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
白日里平整的泥地,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微白的光。
冯言夏独自一人站在场地中央,小脸绷得紧紧的。
白天被贺由“纵容”着偷的懒,此刻都得加倍补回来。
冯钰临走前下了死命令:马步,半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秋夜的寒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单薄的练功服里。
白日里酸胀的大腿,此刻像是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得抬不起来。膝盖处的关节仿佛生了锈,每一次微小的弯曲都带来钻心的酸痛。
最要命的是大腿内侧的筋,那感觉像是被两把钝刀在反复拉扯、研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痛,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才…才一刻钟…”
她咬着牙,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擦——
“手放下!”贺由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骤然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放下了账册,负手立于廊下阴影中,月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凤眸在暗处闪烁着幽深的光。
“马步要稳,心神要定。这点痛都忍不了,明日如何向你娘交代?”
冯言夏浑身一僵,抬到一半的手硬生生顿住。
委屈、疼痛、还有一丝被戳破偷懒的羞恼瞬间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硬是将那声呜咽咽了回去。她重新稳住重心,努力将屁股往下沉,尽管双腿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大腿内侧的筋像是被烈火灼烧,又像是被寒冰冻裂。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湿了鬓发,模糊了视线。
她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地面上月光投下的一小块光斑,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贺由静静地站在廊下,没有再说话。月光如水,洒在他昳丽的绯色锦袍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场中那个倔强颤抖的小小身影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心疼,有严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他知道,这关必须她自己熬过去。
深秋的寒气愈发浓重,庭院里梧桐的落叶在夜风中打着旋儿飘落,无声地覆盖在冰冷的泥地上。
冯言夏小小的身体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一片倔强的叶子,承受着筋骨初开的剧痛,也承受着那份被逼出来的、懵懂的坚韧。
这深秋的寒夜,漫长而寂静,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汗水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