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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成长 ...

  •   “啊——!”
      冯言夏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张大了嘴剧烈地喘息,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冰凉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喉咙处那被贯穿的剧痛和窒息感,无比真实地残留着,让她忍不住伸手死死捂住颈项下方,指尖冰凉颤抖,仿佛还能触摸到那冰冷的矛尖!
      窗外,天光未启,仍是浓稠的深蓝。
      只有值夜的风灯在廊下投出昏黄摇曳的光晕,在窗纸上映出不安跳动的影子,如同鬼魅的眼睛。
      她急促地喘着气,小小的身体在锦被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刚才那一切太真实了,不像梦!
      那铁锈与内脏混合的恶臭,那刀锋破空的锐响,那矛尖刺穿身体的冰冷与剧痛…
      还有临死前看到的那顶山丘上的华盖,那几个模糊却散发着致命威胁的身影……以及,那两个倒下的、模糊却刚烈的女兵身影!
      那个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动作狠辣的女兵,那个掷出断剑的女兵……她们是谁?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地狱里?
      这不是和平的现代!
      她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用细微的刺痛强迫自己清醒。
      该死的!在现代没有战乱的和平国度生活加上到这儿后的安稳让她遗忘了这是古代!是不知何时就会战乱人群互相分食的古代!
      梦中那地狱般的景象,就是乱世的预演!
      她无法保证顺朝表面的安稳会延续多久,更无法确认这个梦是否是未来某个时刻降临的、血淋淋的现实!
      没有力量,在那样的洪流里,她连一片浮萍都不如!
      她会被轻易地碾碎,像梦中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不知名的泥泞角落,成为别人棋局里微不足道的、甚至无人记得的弃子!
      那个坐收渔利的模糊身影,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后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这些日子偷的懒,此刻都化作了噬心的懊悔和恐惧。
      贺由的严厉,冯钰的期望,此刻都有了无比清晰的注解!那不是苛责,是护她性命的铠甲!
      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冲到墙边,那里靠着贺由给她削制的小小木剑。
      她一把抓起那粗糙的木剑,小小的手死死攥紧剑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够!这轻飘飘的木头,给不了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她需要力量!真正的力量!足以在未知的血雨腥风中,劈开一条生路的力量!
      那个梦是警告!是未来的预演!
      她差点忘记自己是穿越到了不知名的世界,这很可能是在警告她偏离了原应该走的路线,这样会走不到关键主线节点!
      她必须变强!必须!
      …………
      自那噩梦惊醒后的清晨起,后园那片习武的空地上,便再也没了偷奸耍滑的身影。
      五岁女童的身量依旧单薄,但每一个动作都带上了破釜沉舟的狠劲。
      马步扎下去,小小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任凭汗水小溪般顺着通红的脸颊淌下,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深色的斑点。
      双腿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芦苇,她也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也绝不让自己偷懒半分。
      贺由要求的半个时辰,她硬是凭着一股狠劲,多撑了一炷香的时间。
      “再来!”稚嫩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一遍遍重复着冯钰教的基础拳架,小小的拳头击打着空气,发出短促的破风声。
      不再需要贺由的提醒,她自己练到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才肯停下歇息片刻。
      冯言夏的目光却总是投向空地角落那些大小不一的石锁——那是冯钰平日练力用的,最小的一对,也远比她的木剑沉重得多。
      一天午后,贺由照例捧着本账册立于廊下。
      冯言夏刚费力地打完一套拳,喘息未定,竟径直走向那对最小的石锁。
      石锁黝黑粗糙,对她的小手来说大得过分。她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抠住石锁冰冷的边缘,腰腿猛然发力!
      “嗯—!”一声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小小的身体因用力而剧烈颤抖,脸颊憋得通红,额角青筋都微微凸起。
      那沉重的石锁,竟真的被她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从地面提了起来!
      虽然只离地寸许,只维持了短短一息便“咚”的一声重重砸落,扬起一小片尘土。
      贺由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他看着那个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却眼神晶亮执拗的小小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那眼神里的火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站在月洞门阴影里的冯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挺拔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山岩,一连多日紧绷的严厉不再,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染上了往日的温柔,更添了几分欣慰与释然。
      她侧过头,看向一旁的贺由。
      贺由也正收回目光,转向冯钰。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贺由只是几不可察地、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冯钰一直抿紧的唇角,在那瞬间,向上弯起了一道清晰的弧度。那弧度里,是尘埃落定般的释然,是雏鹰终于开始奋力振翅时,老鹰心底涌起的、难以言喻的欣慰与骄傲。
      一连多日的严厉为的就是这一刻。
      日头西斜,冯言夏在芳娥的照顾下回屋休息了,园中仆从忙着打扫。
      冯钰贺由仍待着,商讨着后续对女儿的培养计划。
      聊着,冯钰单手提起最大的石锁试了试力,这石锁有百斤重,她却一点也不吃力,手臂稳如磐石。
      贺由左手握着账册,右手也随意地握上了这对百斤石锁的另一只,同样轻松提起,姿态闲适,仿佛拈花一般。
      或许是因为平时看着不着调,或许是故意藏拙,没有几个人知道,贺由可不是什么只会算账的草包……
      时光在日复一日的苦练与书声琅琅中悄然流转。
      蝉鸣复起,梧桐叶又黄。
      承顺六年的秋天,带着更为高远的天空和澄澈的凉意,降临了。
      庭院里几株高大的丹桂开得正好,细碎的金黄花朵密密匝匝缀满枝头,馥郁的甜香被秋风裹挟着,弥漫在冯府每一个角落。
      这一日,冯府和钱府几乎同时热闹起来。
      “小小姐,站直些,莫乱动。”
      冯府专管针线的老嬤嬷笑得一脸慈和,手里拿着软尺,围着冯言夏细细比量。另一个小丫头则捧着笔墨册子,在一旁飞快记录。
      “站直溜喽!别探头!”
      钱家裁缝把软尺按在钱凌月头顶,“三尺三!记下!“
      隔壁冯家院里也嚷嚷开了:“三尺六!冯小姐这蹿得跟雨后春笋似的!“
      俩小姑娘扒着月亮门上的雕花比身高。
      “三尺六是多高呀?我只有三尺三…“钱凌月踮着脚够冯言夏脑门。
      “一尺大概...呃...“冯言夏突然卡壳,双手在空中比划个不停,“大概这么长?“
      等等!我记得以前好像上网的时候查过换算,我记得…一米等于三尺!那我岂不是...
      冯言夏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米二?!”
      我这长得也太快了吧!
      钱凌月懵懵地眨巴眼:“一米…二?这是什么计量法?我从没听爹讲过。“
      “没什么没什么,这是我扎马步无聊的时候想的单位,”
      冯言夏赶忙解释,差点忘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米的计量单位,“你要是好奇,等我哪天研究明白了再偷偷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度量暗号!”
      “哦…好吧…”钱凌月没再追问,重点还是放在了身高上,“明明我比你早半年出生,怎么你比我高!你吃什么长大的!”
      “哗啦”一声,裁缝抖开料子。
      冯家案子上铺着暗红云锦,金线绣的蝙蝠在云纹里若隐若现——贺由亲自挑的太后赏的料子,灯光底下流光溢彩,贵气里藏着小心思。
      钱家那边“唰“地展开宝蓝杭缎,配着墨黑的妆花罗,孔雀毛捻的银线绣出展翅的雀儿,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钱凌月揪着新料子小声嘟囔:“爹爹对说鹅黄像奶娃娃,这回要做贵女衣裳了...我可明明听见他和娘商量时说了得避黄料…“
      秋风卷着火红的枫叶扑进裁衣筐。
      冯言夏摸着云锦上冰凉的金线,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一声声撞在人心上——
      宫宴的引信,已经悄无声儿地烧到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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