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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修复项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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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冯府自己的小房间,屏退了丫鬟,冯言夏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拴好门,走到灯下,从袖袋里掏出那三颗狼牙,放在铺着素白丝帕的桌面上,就着明亮的烛光仔细端详。
牙质坚硬如铁,呈现出一种天然的、带着岁月沉淀感的米白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树木年轮般的纹路。
最长的那颗上獠牙,尖端尤其锐利,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冯言夏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凑近烛火,在灯光下反复观察牙根部分。
果然!
那里有一些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凹痕和刮擦的痕迹,凹痕里残留着极其微小的、闪着暗淡银光的金属碎屑!
她又仔细查看牙冠和牙尖部分,也发现了一些不同于自然磨损的、较为新鲜的摩擦痕迹,像是被粗暴地拖拽或踩踏过。
她心中豁然开朗:
这狼牙原本绝不是光秃秃的!这颗上獠牙,至少牙根部分,曾经是被某种东西包裹镶嵌过的!很可能是银子!只是后来被极其粗暴地剥离或损坏了!
至于串它们的绳子,早已断裂腐朽,只剩下一点粗糙的、发黑的纤维还顽固地粘在断口上,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该怎么修复呢?
冯言夏犯了难。她自己肯定没这个本事。
交给娘亲或爹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立刻、坚决地否决了。
她虽然在曾经的成长中没有与人交往的经历,但那份天生的敏感和后天在冯府耳濡目染的警觉,早已让她察觉到府里气氛的异常。
娘亲是手握西营重兵、树大招风的女将,爹爹看似温和儒雅实则深不可测,府里总有种无形的、如同弓弦般紧绷的氛围。
太后对自家的格外看重,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带着探究或敌意的目光,还有宫宴上御史那诛心至极的问话…
这些都让她隐隐明白,冯家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甚至暗藏杀机的漩涡中心,是所谓的“太后党”核心。
这来历不明、带着浓烈异域风格、明显关联着深宫隐秘的东西,绝不能和冯家沾上任何关系!
否则,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给爹娘带来无法预料的麻烦和危险!
可是…那个男孩绝望的眼神,被打时那无助的呜咽和压抑的低吼,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
那种在绝境中挣扎求生、如同困兽般的模样,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她想帮他,想兑现那个在寒风中喊出的承诺,仿佛在帮助那个曾经同样孤立无援的自己。
“皇宫里苟且偷生…”冯言夏喃喃自语,这让她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前世。
虽然环境不同,身份迥异,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时刻紧绷的警惕、不被看见、不被理解的滋味,是相通的。
也许,这就是她无法对那个男孩视而不见的原因,一种跨越时空的、灵魂深处的共鸣。
突然,她眼睛一亮!
钱凌月!
钱家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巨贾,产业遍布,肯定有最好的首饰铺子和手艺精湛的巧手工匠!
而且钱凌月是她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心思单纯又重情义,嘴巴也紧!
…………
第二天,冯言夏就找了个“找凌月玩新得的七巧板”的由头,溜去钱府找钱凌月。
两个小姑娘躲进钱凌月那间摆满了精巧玩意儿、弥漫着淡淡熏香的内室。
“凌月,帮我个忙!很重要的忙!只有你能帮我了!”
冯言夏神秘兮兮地关好门,还特意检查了窗棂,然后压低声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三颗森白、带着原始野性气息的狼牙。
钱凌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这是…狼牙?!”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有些害怕地看着那尖锐的牙尖。
“嘘——!”
冯言夏赶紧示意她噤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别问来历!这是我…我无意中捡到的,很重要的东西!你看这颗最长的,”
她指着那颗上獠牙,凑近钱凌月,指着牙根处的细微痕迹:
“我觉得它以前应该是有包银或者镶嵌的,你看这里的凹痕和残留的银屑!还有绳子都坏了,烂掉了。”
“你能不能让你们家最好的工匠,悄悄地帮我把它修好?就像…就像它原本该有的样子那样?”
“如果做不到完全复原,就尽力往好了修饰,让它看起来…嗯…尊贵一点,结实一点?”
她眼中带着恳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钱凌月看着好友郑重的样子,虽然满心疑惑和一丝不安,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我们家的玲珑阁师傅手艺是京城顶尖的,给宫里娘娘都做过首饰。但是…夏夏,”
她犹豫了一下,指着那狼牙,“这东西看着…不像中原的东西,倒像是…像是北边草原上的玩意儿…”
“我知道!”
冯言夏急忙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一定要保密!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你爹娘知道是我让你做的!”
她说着,又从另一个袖袋里掏出两枚小巧的金簪子,簪头是简单的梅花和如意云纹,份量不重,一看就是小姑娘的寻常首饰。
“这个给你!抵工费!不够的话,或者需要什么别的材料,就从这金簪里熔了用!剩下的…剩下的就当你的辛苦费!”
她像个做坏事怕被发现的小孩,带着点慌乱和不好意思,把金簪塞进钱凌月手里。
钱凌月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簪,又看看桌上那三颗透着野性和神秘气息的狼牙,再看向冯言夏紧张又期待、甚至带着点恳求的眼睛。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和义气:
“好!包在我身上!我就跟师傅说…说是我自己想做个特别的护身符送给你当新年礼物!让他别告诉家里任何人!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
她拍了拍小胸脯,一副“天塌下来我顶着”的豪气模样。
两个小姑娘的手指紧紧勾在一起,像完成了一个重大的、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秘密契约。
冯言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眼眶甚至有些发热。
她把狼牙重新用布仔细包好,郑重地交到钱凌月手中,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能在年节宴上,把它们完好地、甚至更完美地,还给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倔强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