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枕枫眠》栖凤之梧

1、第一章 锻刀

　　乾元元年，霸刀山庄精锐尽出，随大庄主柳惊涛、三庄主柳静海北上，驰援药宗。

　　除部分好手潜入武氏别院接应大庄主柳惊涛外，其余霸刀弟子，皆在绝境天原上截杀增援而来的绳池剑宗与武氏弟子。

　　刀剑相交，杀意纵横，银白世界顿生点点刺目的红梅。

　　混乱的战局中，柳戍渐被逼至暗处，纵使奋力厮杀，却难挡数倍于己的劲敌。

　　忽然，一道熟悉的、凛冽的刀意自身侧爆发！

　　那刀意带着一往无前的孤绝，如劈山断海般压来。

　　柳戍如遭重击，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

　　是心魔难解，抑或执念成真？

　　是梦耶？幻耶？

　　万语千言只化作两字脱口而出——

　　“小谢……！”

　　谢海楼闻声抬首，一路劈杀，竟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生生凿穿战阵，来到了柳戍身边。

　　“柳哥，这次我又救了你。你要拿什么谢我？”谢海楼的声音因激战而略带沙哑，手中锋刃织成绵密的刀网，将柳戍牢牢护在身后，为他撑开一小片喘息之地。

　　柳戍没有丝毫犹豫，将一直负于身后的长形布囊解下，掷向谢海楼，“接着！”

　　布囊散开，一刃清冽如霜，莹白似雪的神兵骤然现于眼前，正是那柄——雷魄！

　　只是此刻，刀身光华更加内敛，那几丝幽蓝仿佛活物般在刃锋游走，不见半分凶戾之气。

　　谢海楼反手接过，指尖抹过刀身，仿佛在熟悉旧日故友。一刹血脉相连般的悸动从掌心直抵心房，重铸后的“雷魄”，终于找到了它真正的归宿。

　　“孤锋诀下，十死无生！”

　　谢海楼手持“雷魄”，气势陡然再攀巅峰！

　　两人一路浴血，且战且退，终是突破了重重围堵，回到了位于长白山北坡的临时营地。

　　营地中篝火熊熊，在那里，谢海楼见到了霸刀山庄的两位庄主——沉稳持重的大庄主柳惊涛，与眉目温润却难掩傲然之气的三庄主柳静海。

　　此番恶战，霸刀山庄襄助北天药宗，终是顺利夺回了被武家占据多年的宗门旧址。然而，故地虽复，百废待兴。

　　柳戍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谢海楼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心中一痛。

　　他上前一步，对着三庄主柳静海郑重一礼道：“三庄主，北天药宗重建，急需人手。柳哥他伤重难行，恳请您允他留在药宗，一则治伤养病，二则协助药宗门人重建宗门。”

　　柳静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慨叹，颔首道：“可。阿戍便留下吧。药宗之事，亦需我霸刀弟子尽心竭力。”

　　尘埃落定。

　　夜深，炭火毕剥，烛光跳动，将两道相拥的身影投在帐幔上，恍若一体。

　　谢海楼揽着柳戍未伤的右肩，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三载离索的空白仿佛在这一刻被悄然填平。他忍不住低声问道：“柳哥，这三年……你过得好不好？既是驰援药宗，为何不见当年的几位刀谷掌事？”

　　柳戍搭在他胸口的手指微微收紧，默然良久。帐外北风卷过雪原，呜咽如泣。

　　“至徳二载，”他终是开口，声音沉静，却似冰河下涌动的暗流，“刀谷与史思明勾结之事……败露。”

　　谢海楼呼吸一窒。

　　“刀谷内乱骤起，波及甚广。谷主、掌事、总管、厅首……多位高层或死或囚。”柳戍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那时，幸有庄主们在外斡旋，刀谷采办柳如萍临危受命，以铁腕稳住局势，刀谷根基……才得以保全。”

　　他寥寥数语，谢海楼却仿佛看到了那场席卷风雷刀谷的血雨腥风，看到了柳戍如何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自处。

　　“后来呢？”

　　“新任谷主继位，为遴选新秀，重振声威，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锻刀比赛。”柳戍缓缓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位名叫柳亭澜的族弟所锻的‘风雪寒鹊刀’……一举夺魁。”

　　听到此处，谢海楼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愤与急切，打断了他：“那柳哥你呢？！”他声音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就算‘雷魄’因为……因为过往，不能拿去参评，你也可以另锻一柄啊！以你的锻术，何以……”

　　何以寂寂无名，何以在此绝域，一身是伤？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柳戍的动作止住了。

　　柳戍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抚过他因激动而微蹙的眉间，仿佛要将那不平与心疼一一抚平。随即，他微微侧首，望进谢海楼清澈依旧的眼底，唇角缓缓漾开一抹极淡，却温柔得惊心动魄的笑意。

　　烛火下，那笑意驱散了他眉宇间积郁三年的风霜，竟比太行山巅的雪光更耀眼。

　　“可是，”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谢海楼的心上，“我往后的余生，只想为你一人锻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