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枕枫眠》栖凤之梧

2、第二章 寻药

　　柳戍左肩的暗伤迟迟未能痊愈，虽然早已劝慰过小谢这沉疴难解，但谢海楼看在眼里，怎能不急在心中。

　　身在药宗，难道还怕寻不到名医诊治么？

　　可谢海楼来往垂荫殿数日，遇到的药宗弟子无一不是行色匆匆，不是忙着将搜集到的典籍登记造册，便是要将近日所研习的成果告之宗门师长。

　　月缈海在数天前便注意到这个刀宗弟子了。

　　身量高挑，猿背蜂腰，挂在身后的横刀还未出鞘就知道是把削铁如泥的名刀——一看就是在去疾院做活的一把好手。

　　“少侠！少侠还请留步。”

　　谢海楼回头望去，竟是一个身着药宗服饰，笑得一脸温柔的女子。

　　“敢问姑娘是在叫我吗？”

　　女子点点头，柔声道，“不知少侠来我药宗，是求医还是寻药呢？”

　　“两者皆是！”谢海楼碰壁多日，终于得见救星，不禁面色微红激动道。

　　月缈海见他神情恳切，眼中笑意更深，问道：“那我且问你，你可会辨识百草，分其性味？或是通晓笔墨丹青，能助我宗整理药典图谱？”

　　谢海楼闻言，面上赧色更浓，摇了摇头，声音都低了几分：“我是个武人……只认得几样简单的、治疗刀剑外伤的草药。至于丹青笔墨……实在是一窍不通。”说到此处，他不禁有几分气馁。

　　月缈海却不以为意，依旧温声追问：“既如此，那你有些什么长处呢？但说无妨。”

　　长处？谢海楼怔了怔，沉思半晌，带着几分犹疑，不确定地开口道：“我……大约只有膂力尚可，胜过常人些许。若论刀法，也……还算上乘。不知这些，在贵宗可能派上些用场？”他自觉这些与医药之事毫不相干，话说得毫无底气。

　　谁知月缈海听罢，竟抚掌轻笑出声：“妙极！少侠过谦了，我宗去疾院中百废待兴，正缺你这样身手不凡、气力过人的帮手！”

　　她语气轻快道：“整理药材需搬抬重物，修缮屋舍需攀爬登高，更有山中野兽需防备侵扰……哪一样少得了少侠这般人才？”月缈海微微前倾身子，压低了声音，如同分享一个宝贵的秘密，“况且，如今负责去疾院一应事务的，正是我宗的鬼手侠医，秦铮。他医术通神，性情虽有些特别，却最是欣赏有本事的年轻人。少侠若能得他青眼，何愁百病不消？”

　　谢海楼在去疾院中很是做了几天背石运土、伐树修屋的活计。

　　他每日天色擦黑才回到帐中，与柳戍草草吃过晚饭后，便累得几乎倒头就睡。

　　柳戍自留在药宗后，每日需去垂荫殿指点段平山锻造之术，白日里无法陪在谢海楼身边，只当他在宗门里随意行走，或是精进刀法，却不知他究竟在忙什么，竟能日日如此疲累。

　　这日，段平山需与表妹珮纱合铸一把百草卷，柳戍悉心指点两人用料火候后，见天色尚早，便提前回了北坡营地。

　　谁知，帐中空空，竟不见谢海楼的身影。

　　柳戍心下微异，向值守的霸刀弟子与往来的药宗门人多方打探，才得知他这些时日，都在去疾院中帮忙。

　　循着指引，柳戍一路寻至去疾院。尚未走近，便听得林中传来熟悉的刀风破空之声，其间还夹杂着石匠们吆喝号子的声响。

　　他驻足望去，只见那片新辟的空地上，谢海楼正挥动着神兵“雷魄”，斫向合抱粗的枯木。刀光过处，巨木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紧接着，他又和几名壮硕石匠一起，将开凿好的巨石合力抬起，运向正在修建的屋舍基址。

　　柳戍静静看着，看着神兵沦为柴刀与开山斧，看着那个本该名扬天下的少年，在此地为着最笨重的活计奔波忙碌，一阵酸涩的热意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的男子朝谢海楼招手。谢海楼快步走过去，低声与那男子交谈了几句。

　　男子听罢，竟哈哈大笑起来，声若洪钟：“连着在我这儿卖了七八天力气，小兄弟，绕了这么大圈子，你到底想让我为何人看诊？直说便是！”

　　还不待谢海楼开口，柳戍已缓步走到二人身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道：“小谢……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

　　那络腮胡男子看到柳戍，脸上顿时露出惊诧之色：“阿戍？！竟然是你！”

　　他复又看向一脸愕然的谢海楼，笑声愈发爽朗，带着几分戏谑道：“小兄弟，难道你竟不知，我秦铮出身霸刀山庄么？我的母亲，便是霸刀长孙家的人啊！”

　　秦铮拍了拍柳戍未伤的右肩，继续道：“阿戍这左肩的暗伤，我一早便给他仔细看过。只是那时他心结难解，郁结于胸，再好的药石，用在他身上也只能发挥三分药力。”

　　他话锋一转，目光在柳戍和谢海楼之间转了转，露出了然的笑容。

　　“不过最近嘛……这伤势倒是恢复得甚好，郁结之气也散了大半。”秦铮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海楼，带着医者的笃定道：

　　“原来竟是因为你么？”

　　“看来，你才是对阿戍来说，最好的一味良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