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扶穗秋

14、暴露？

　　江易知道陈回遇在看自己，他不敢看回去，如果陈回遇真的问他NT-7的成分怎么消失的，江易可能真回答不上来。
　　陈回遇果然没有去看数据，反而将目光从江易略显苍白的脸上移开，落在了恢复平静的维生舱上，语气平淡地，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了，技术部那边刚送来消息，新一代的异能属性检测器调试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能投入使用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能精准探测并分析生命体异能能量特征的那台仪器。”
　　江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检测异能属性？那岂不是……他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干涩，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符合“期待”的笑容，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喜：“是吗？那太好了！有了这台仪器，我们对Z1的了解一定能更加深入。”
　　陈回遇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江易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嗯。到时候，通过对Z1异能能量波长的精确比对和溯源，理论上……就能大致推断出它的制造区域，或者说是……来历。”
　　“哦？那真是……太厉害了。”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钦佩，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那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到底是哪个机构，这么厉害，能研制出Z1这样完美的生物了。真是让人期待啊。”
　　陈回遇静静地听着，看着江易那无懈可击的表情，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浅转瞬即逝，让人分辨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是啊，”他淡淡地应和道，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江易的眼睛，“我也很期待……看到结果的那一天。”
　　陈回遇那句“我也很期待……看到结果的那一天”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脸上的神情却忽然一松，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存在过。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顽劣的弧度，语气轻松地改口道：“开玩笑啦。”
　　江易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就听陈回遇继续用那种随意的语调说：“其实，现在就可以用了。”
　　他没等江易有什么反应就抬手对着通讯器简单吩咐了一句：“千曲，可以开始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实验室的门滑开，千曲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她对着陈回遇微微颔首，没有看江易一眼，便径直走向主控台。
　　陈回遇则偏过头，看向身旁身体几不可查僵住的江易，语气甚至带着点邀请的意味：“江博士，不来亲眼看看吗？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
　　江易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现在？就可以用了？刚才那些话……全是试探？还是说，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这一刻？
　　巨大的震惊和危机感让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他扯动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带着惊讶和好奇而不是恐惧：“现在？这么快？那……当然要看看。” 他迈开脚步，跟着陈回遇重新走进了内部实验室，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刃上。
　　千曲在主控台上熟练地按下了几个指令按钮。只见实验室一侧光滑的墙壁突然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一个隐藏的暗格滑开，一个造型奇特、泛着金属冷光的机器人被传送带缓缓送了出来。
　　这台机器人显然不是战斗或服务类型，它结构精密，主体是一个多棱面的探测球体，周围环绕着数根可以灵活伸缩、顶端带着不同传感装置的机械臂，整体散发着专业而冰冷的气息。
　　它就是那个能检测异能属性、进行能量溯源的仪器。
　　江易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看着那台机器人缓缓移动，定位，机械臂调整角度，对准了维生舱中仍在沉睡的007。
　　就在千曲按下启动键，那台精密机器人的探测球体开始凝聚起微光，数根机械臂对准维生舱中的007，陈回遇和王研究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控屏，等待着历史性数据出现的瞬间——
　　江易不动声色地、极其缓慢地向后挪动了半步，再半步，直到后背轻轻抵住了冰凉的金属墙壁。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起，指尖以一种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极高频率开始细微震动。
　　一股无形无质、却精准无比的信息干扰波动，悄无声息地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目标直指那台正在启动的检测机器人。
　　他谨慎地控制着异能的强度和范围，确保足以干扰其核心传感器的信号接收，却又不会引起能量警报或被肉眼或常规仪器察觉。
　　果然，主控屏幕上刚刚开始跳动的、代表能量采集的曲线猛地一颤，随即变得杂乱无章，如同被强噪音覆盖的无线电信号。探测球体凝聚的微光也明灭不定，仿佛接触不良。
　　“怎么回事？”王研究员第一个叫出声，焦急地凑近屏幕，“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来源不明！”
　　千曲也蹙起眉头，快速操作控制台，试图排除故障。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江易心中刚稍稍一松，以为暂时蒙混过关——
　　忽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上了他那只正在发动异能的右手，五指收拢，稳稳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江易浑身猛地一僵，异能输出瞬间中断。
　　他骇然转头，对上了陈回遇近在咫尺的脸。对方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边，此刻正微微侧头，用一种近乎亲昵的距离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陈回遇的手指甚至还在他微微颤抖的腕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那皮肤下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他俯下身，压低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气息几乎拂过江易的耳廓：
　　“这么激动啊……江博士？”
　　他没有试图挣脱——那只会显得心虚。他反而顺着陈回遇的力道，微微向前倾身，抬起眼，直直地望向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学着陈回遇平日里那副游刃有余还带着点戏谑的腔调，嘴唇凑近陈回遇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起因，笑着反问：“这是什么意思啊……陈所长？”
　　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刻意放轻的嗓音拂过耳廓，带着一种挑衅般的亲昵。
　　陈回遇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更浓的兴趣。
　　紧接着，江易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带着压迫感的信息素，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陈回遇身上弥漫开来，精准地笼罩向他！那是属于顶级Alpha的、带着明确警告和压制意味的气息，雪松的冷冽在此刻变得极具攻击性。
　　若是寻常Alpha，在这般近距离的针对性压制下，恐怕早已本能地感到不适甚至退缩。
　　但江易也是Alpha，而且是经历过E区严苛筛选和强化的Alpha，他心底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调动起自身的信息素，一股带着实验室特有洁净感与某种锐利气息的檀木香瞬间反扑回去。
　　两股强大的Alpha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内无声地碰撞、绞杀。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然而，仅仅几秒钟后，江易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发现自己竟然……压不过对方！
　　陈回遇的信息素如同深不见底的渊海，看似平静，内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他那带着锐气的信息素撞上去，非但没能将其逼退，反而像是泥牛入海，被对方那更厚重、更凝练的气息一点点吞噬、瓦解！
　　江易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力量对抗带来的生理反应和内心的震惊。他试图催动更多的力量，却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反震得他胸口都有些发闷。
　　而陈回遇，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扣着他手腕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些，指尖传来的温度甚至有些烫人。他看着江易眼中闪过的震惊和不服输，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周围，千曲和王研究员还在专注于调试那台被干扰后数据紊乱的检测器，偶尔传来几句关于信号源和屏蔽的低声讨论。他们都是Beta，对空气中这场无声却激烈的Alpha信息素对决毫无所觉。
　　这片小小的角落，成了一个被隔绝的、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战场。
　　江易咬紧牙关，不肯在气势上认输，但信息素层面的劣势让他处于下风。他死死盯着陈回遇，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不屈服。
　　陈回遇似乎很满意他这副困兽犹斗的模样，微微低下头，用几乎唇语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他耳边说道：“看来江博士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