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扶穗秋

15、拆穿

　　江易猛地将手从陈回遇那温热而有力的禁锢中抽了出来，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力度和温度。他强压下信息素对抗带来的心悸和那份被压制的不甘，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脸上恢复了惯的平静，只是呼吸比平时略微急促了些。
　　就在这时，千曲从主控台前抬起头，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无奈，汇报道：“所长，检测失败了。能量信号采集全程受到不明干扰，数据完全无法读取，无法进行分析。”
　　王研究员也急急忙忙地跑到那台精密机器人旁边，上下检查着，嘴里念念叨叨：“奇怪，仪器自检没问题啊，难道是外部环境干扰？可这里的屏蔽等级是最高的……”
　　千曲犹豫了一下，走近陈回遇几步，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安静的实验室里，她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就站在不远处的江易耳中：“所长，干扰信号非常微弱，而且断断续续，来源无法锁定，像是……某种高度精准的定向干扰。”她顿了顿，补充道，“很专业，不像是意外。”
　　陈回遇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从焦急的王研究员和困惑的千曲身上缓缓移开，最终，再次落在了江易身上。
　　那目光平静。
　　他朝着江易的方向，微微侧过头，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征询一位得力下属的专业意见，温和依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探针：“江博士，”他开口，眼神专注，仿佛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对于这种情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面对陈回遇的询问江易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慌乱，反而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略带思索甚至带着点同仇敌忾意味的笑容。
　　他目光扫过那台失灵的设备，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王研究员和面色凝重的千曲，最后才迎上陈回遇的视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个有趣的谜题：“连最高屏蔽等级的实验室都能被精准干扰，而且目标明确，只针对检测器……”他微微歪头，笑容里透出一丝冷冽，“陈所长，看来我们该好好检查一下团队内部了。说不定……是Z1的同伙混进来了呢？”
　　他这个提议，大胆而直接，甚至带着点反将一军的意味。将自己也置于被怀疑的群体中，反而显得坦荡。
　　陈回遇听见后惊讶地挑了挑了眉。
　　千曲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她的思维更偏向于逻辑和风险控制：“江博士说得有道理。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确实存在，需要排查。”
　　陈回遇听着两人的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他没有直接回应江易的提议，而是像是闲话家常般，将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在场几人，语气随意地开始“盘点”：“王研究员，”他看向还在机器旁抓耳挠腮的老研究员，“在研究所建立初期就已经在这里了，根基深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
　　王研究员听到所长提到自己，连忙站直身体，脸上露出一丝被认可的局促。
　　陈回遇的目光又转向千曲，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温和：“千曲是跟我一起调来这里的，算起来，也有快十年了吧。”这话语里透着绝对的信任。
　　千曲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最后，陈回遇的视线如同最终落定的棋子，稳稳地、带着一丝玩味地，定格在江易身上，他嘴角噙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么算起来……江博士你，好像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营造出微妙的压力，然后才轻轻吐出那几个字，“这么看来……你的嫌疑，似乎是最大的吧？”
　　这话如同软刀子，看似调侃，实则精准地指向了江易最薄弱的环节——他的来历和时间点。
　　江易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非常认同似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语气坦然得令人惊讶：“陈所长分析得很有道理。”他直接承认了，“按照这个逻辑，我的嫌疑确实最大。”他上前一步，态度表现得无比配合，甚至带着点积极，“那么，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也为了项目的安全，我会全力配合所长的一切调查。需要我提供什么，或者接受什么审查，请尽管吩咐。”
　　他以退为进，将主动权看似交还给了陈回遇，实则是以一种无可挑剔的态度，封住了对方立刻发难的可能。他赌的就是陈回遇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会轻易动他这个目前唯一能“安抚”Z1的关键人物。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王研究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才反应过来气氛不对。千曲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在陈回遇和江易之间快速扫过。
　　陈回遇看着江易那副“坦荡荡”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但更多的，是那种如同猫捉老鼠般的充满兴味的光芒。
　　“很好。”陈回遇最终笑了笑，语气听不出喜怒，“有江博士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调查的事情，我会安排。”他挥了挥手，仿佛刚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只是日常闲聊，“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设备的问题，技术部会跟进。”
　　王研究员和千曲相继离开了实验室，厚重的门缓缓关闭。江易心中微松，也准备跟着离开，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暂时抛在脑后。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却再次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将他猛地拉了回来！
　　江易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几乎撞进陈回遇怀里。他愕然抬头，对上了陈回遇的眼睛。
　　“之前怎么没发现，”陈回遇垂眼看着他，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江博士不仅在研究方面非常出色，这演技……也相当有一手啊。”
　　江易心头剧震，但脸上依旧强撑着镇定，甚至扯出一个无辜的笑容：“陈所长，这话听起来……似乎不像是夸我的吧？”
　　陈回遇嗤笑一声，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他逼近一步，温热的气息拂在江易脸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还装？”
　　江易还想辩解，陈回遇却不再给他机会。他猛地拽着江易，几步就走到了那台刚刚平息下来的精密检测器旁边。
　　“你干什么？！”江易终于感到一丝恐慌，试图挣扎，但陈回遇的力量大得惊人，江易想挣脱完全没有机会。
　　下一秒，陈回遇粗暴地抓住他的右手，强行将他的掌心，死死地按在了检测器的核心传感面板上！
　　“嘶——”
　　就在掌心接触面板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如同电流穿刺又混合着精神撕扯的极端难受感，猛地从接触点爆发，顺着他的手臂直冲大脑！江易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更让他惊恐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用于干扰的异能，此刻完全不受控制地透过掌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主控屏幕上，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数据流再次疯狂跳动起来，杂乱的波形、扭曲的能量峰值——与刚才检测007时受到干扰的图案，一模一样！
　　铁证如山——
　　陈回遇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无法挣脱，俯身在他耳边，声音冷得像冰，带着终于揭开谜底的残酷快意：“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们聪明绝顶的江博士？”
　　他抬起苍白的脸，对上陈回遇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陈所长，如果你真想让我暴露，刚才就不会让所有人都离开。”他顿了顿，语气肯定，“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陈回遇看着他这么快就调整好状态并且精准地抓住了关键，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他挑了挑眉，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的腔调：“江博士果然聪明。”他松开了些许钳制，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江易的手腕，仿佛怕他跑掉，“我的要求很简单。”他目光扫过维生舱中沉睡的007，又回到江易脸上，“你把Z1所有的核心基因序列，完整、无误地翻译、注释出来，交给我。”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诱惑与威胁交织的意味：“只要你做到，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检测器的异常，你身上那点‘小秘密’……我都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交易。用007的核心秘密，换取他自身暂时的安全和……或许还有接触007的便利？
　　江易听完，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甚至带着点荒谬的意味。他看着陈回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轻轻摇了摇头：“陈所长，你费这么大周折，甚至不惜用上信息素压制和……这种手段，”他晃了晃还被按在检测器上的手，“就只是为了这个？”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直接：“你明明可以直接威胁我，或者把我交给上面。但你选择了私下交易。这说明，你也不想让上面知道我的存在，或者说，不想让他们知道Z1的真相。你想独吞这份功劳，或者说……独吞Z1本身，对吗？”
　　江易一字一句地撕开了陈回遇那看似冠冕堂皇的要求下的真实意图：“你要的不仅仅是基因序列，你要的是完全、彻底地掌控Z1。而你知道，只有我，能真真正正的帮你破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