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糖》木本俞

36、伞骨寒光

　　星轨司总部外围，K7-L3 区域已沦为血肉与钢铁的坟场。
　　深蓝色的冰晶与赤红色的焦痕犬牙交错，硝烟混合着血腥与臭氧的刺鼻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上。
　　凌家与绯焰的残兵在废墟中艰难抵抗，星轨司冰冷的“清道夫”机甲与自动防御单元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
　　在这片混乱的炼狱中心，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如同死神的镰刀，高效、精准、无情地收割着一切非星轨司的生命信号。
　　凌清泓。
　　不，是“刃-II”。
　　他覆盖着冰冷银色能量回路的指尖，轻易洞穿了一名绯焰“净化者”战士的胸膛，能量束的高温瞬间将心脏汽化，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空洞。
　　战士眼中的狂热尚未熄灭，便已凝固成空洞的死灰。
　　凌清泓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指，任由尸体软倒，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迟滞，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他冰冷的重瞳孔扫过战场，锁定下一个目标。
　　一台正在用冰霜脉冲炮压制星轨司火力的凌家深蓝机甲。
　　就在他准备启动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恐怖威压，如同极地万载寒冰骤然降临！
　　以那台深蓝机甲为中心，半径数十米内的空气瞬间凝结出肉眼可见的冰晶！地面流淌的熔岩状焦痕被强行冻结，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几台冲得太近的星轨司“清道夫”机甲，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缓，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一道身影，如同从深潭寒渊中走出的魔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台深蓝机甲前方。
　　凌震霄。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家主长袍，袍角在无形的寒流中纹丝不动。
　　深潭般的瞳孔，比这战场上的任何冰霜都要寒冷，比任何硝烟都要死寂。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地钉在了凌清泓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纯粹到冻结灵魂的黑暗，以及……一种审视物品般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凌清泓的动作，在凌震霄出现的瞬间，出现了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凝滞。
　　覆盖着银色能量回路的身体，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本能地感应到了远超之前所有目标的致命威胁等级。
　　冰冷的银色瞳孔中，数据流疯狂刷新，瞬间将凌震霄标记为最高优先级清除目标。
　　“指令：清除最高威胁目标。” 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在凌清泓的意识核心响起。
　　他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残影，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凌震霄！
　　覆盖着银色能量回路的手刀，撕裂冰冷的空气，直取凌震霄的咽喉！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之前撕裂“清道夫”机甲时的表现！
　　这是“刃-II”被激活以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爆发出全部杀戮潜能！
　　面对这足以洞穿战舰装甲的致命一击，凌震霄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漠然，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伞。
　　一把通体漆黑，伞骨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长柄伞——“葬泓”。
　　伞面尚未张开。
　　就在凌清泓那撕裂一切的银色手刀即将触及凌震霄咽喉的刹那！
　　嗡！
　　“葬泓”的伞尖，极其轻微地、如同毒蛇吐信般，向前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寒意，以伞尖为中心，瞬间扩散！
　　咔…咔嚓嚓！
　　凌清泓那覆盖着银色能量回路、足以撕裂合金的手刀，在距离伞尖不足一寸的虚空中，骤然停滞！
　　一层肉眼可见的、深蓝色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冰晶，以惊人的速度顺着他刺出的手臂向上蔓延！
　　冰晶所过之处，那高效运转的银色能量回路瞬间黯淡、冻结，发出如同电路板被超低温破坏的碎裂声！
　　凌清泓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冻结！他覆盖着冰晶的手臂僵在半空，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而微微前倾，冰冷的重瞳孔中，第一次映入了那把通体漆黑的伞，以及伞后那双深潭般死寂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震霄深潭般的瞳孔，倒映着凌清泓被冰封的手臂，以及那双空洞冰冷的银色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寒冰。他握着“葬泓”伞柄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唰！
　　漆黑的伞面，如同夜幕骤然降临，无声无息地张开！
　　伞面的布料，添加了由无数片薄如蝉翼、边缘锋利如刀的深蓝色金属叶片构成！叶片旋转，切割着空气，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伞面旋转的瞬间，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带着绝对湮灭气息的深蓝色寒潮，如同极地风暴般轰然爆发，席卷向被暂时冻结的凌清泓！
　　这不再是冻结，而是……抹杀！
　　“深蓝协议核心警告：遭遇超高强度湮灭性能量攻击！目标威胁等级重新评估：毁灭级！执行最高优先级规避指令！” 冰冷的电子警报在凌清泓的意识核心疯狂闪烁！
　　就在那湮灭寒潮即将吞噬他的瞬间！
　　凌清泓那被冰封的手臂，覆盖的银色能量回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并非抵抗寒潮，而是……自毁！
　　轰！
　　覆盖手臂的深蓝色冰晶连同下方被冻结的银色能量回路，被这股自毁性的能量强行炸开！
　　冰晶与金属碎片四溅！借着这股爆炸产生的、极其微小的反冲力，以及“深蓝协议”瞬间超载计算出的、唯一一条在湮灭寒潮缝隙中的生路，凌清泓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诡异角度，向后急退！
　　嗤啦！
　　深蓝色的湮灭寒潮擦着他的作战服边缘掠过！那坚韧的银灰色作战服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瞬间消融了一大片，露出下方同样被寒气侵蚀得发青的皮肤！
　　皮肤表面覆盖的银色能量回路疯狂闪烁，竭力修复着损伤，但速度远不及寒潮的破坏！
　　凌清泓的身影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倒飞出去数十米，重重撞在一堵半塌的混凝土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墙壁上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他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左臂自肘部以下，连同覆盖的银色能量回路，已在刚才的自爆中彻底消失，断口处覆盖着一层深蓝色的冰晶，没有鲜血流出，只有被强行冻结的金属断面和能量管线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
　　作战服破损处露出的皮肤，也覆盖着一层薄霜，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然而，他那张如同完美雕塑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冰冷的银色瞳孔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重新锁定着远处的凌震霄，以及那把缓缓停止旋转，伞面重新收拢的漆黑长伞——“葬泓”。
　　“目标清除失败。能量损耗：37%。左臂功能性丧失：100%。威胁等级：毁灭级。建议：战术规避，等待协同者支援。” 冰冷的电子音在意识核心做出评估。
　　凌震霄站在原地，深潭般的瞳孔看着单膝跪地，断臂处闪烁着电火花的凌清泓，如同看着一件被打坏的、但核心功能尚存的工具。
　　他握着“葬泓”伞柄的手指，再次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准备再次张开那死亡的伞面。
　　就在这时。
　　嗡！
　　一道扭曲空间的引力射线，如同无形的长矛，精准地从侧上方射来，目标并非凌震霄，而是他脚下那片被冻结的地面！
　　轰！
　　地面瞬间塌陷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引力陷阱！凌震霄的身形微微一顿，深潭般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似乎对这精准的远程干预感到一丝意外。他脚下的寒冰领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指令：撤离。” 周烬那毫无波澜的冰冷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入凌清泓的意识核心。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再看凌震霄一眼，凌清泓猛地起身！
　　仅存的右臂在地面一撑，覆盖着银色能量回路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不再试图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曲折跳跃的银色残影，利用废墟的掩护，以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朝着远离凌震霄的方向疾驰而去！
　　断臂处的电火花在高速移动中拉出一道短暂的光痕。
　　凌震霄并未追击。他站在原地，深潭般的瞳孔看着凌清泓消失的方向，又缓缓抬起，望向远处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顶层。
　　那里，周烬银灰色的身影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葬泓”冰冷的伞尖，轻轻点在地面。
　　“清泓……”一个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重量的音节，从凌震霄紧抿的唇缝中逸出。
　　这声呼唤，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只有一种确认物品名称般的漠然。
　　他深潭般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凌清泓断臂处闪烁的电火花，以及那把通体漆黑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