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糖》木本俞

59、星火燎原

　　“归墟”节点，幽蓝色的光茧如同一个巨大的跳动的心脏，在星轨司废弃管网的绝对黑暗中无声搏动。
　　无数道由纯粹星尘能量构成的光带，在光茧内部缓缓流转、交织，构筑起一个隔绝外界冰冷窥探的绝对领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带着尘埃与星辰气息的能量场，微弱却坚定地对抗着“蚀心”病毒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侵蚀。
　　光茧中心，凌清泓依旧靠着冰冷的黑曜石装置壁，双目紧闭，长睫在幽蓝光芒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呼吸微弱而灼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左臂上蛛网般的裂痕在星尘光带的映照下，如同破碎的琉璃。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只覆盖着黯淡星琉璃回路的右手，依旧死死抓着周烬胸前被撕裂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周烬单膝跪在他身边，墨色的瞳孔在幽蓝光晕中锐利如刀，倒映着环绕的星尘光带，也倒映着凌清泓痛苦而脆弱的侧脸。意识深处，与“星尘之网”核心——那位代号“磐石”的长老——的链接，如同最坚韧的神经束，高速传递着冰冷的数据与沉重的决断。
　　“‘蚀心’病毒核心逻辑已解析完成。”磐石长老苍老而坚韧的声音直接在周烬意识中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其侵蚀机制，并非单纯破坏，而是‘扭曲’与‘同化’。它以目标灵魂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为食粮，将其转化为驱动‘钥匙’与‘星核’同频共振的燃料。周烬，你注入他灵魂的‘守护’意志，正是目前‘蚀心’加速蔓延的最强催化剂！”
　　周烬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墨色的瞳孔深处，熔岩般的火焰在冰冷的理智下汹涌燃烧。果然……埃里克的毒计，环环相扣，恶毒至极！他的靠近，他的守护，竟成了刺向清泓最锋利的刀！
　　“阻断方案？”周烬的意识回应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急切。
　　“两种路径。”磐石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其一，物理隔绝。利用‘星尘之网’最高权限，强行切断你与他之间由星辰印记构建的灵魂链接。这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能立刻斩断‘蚀心’借由你意志加速蔓延的通道。”
　　周烬的心脏猛地一沉！切断链接？那意味着……他将再也无法感知清泓的痛苦，无法在他濒临崩溃时成为他的锚点！那和亲手将他推回冰冷的深渊有何区别？！
　　“代价？”周烬的声音在意识中嘶哑。
　　“目标灵魂已与‘蚀心’深度纠缠，强行切断唯一的外部锚点链接，其灵魂将瞬间暴露在‘蚀心’病毒与‘归巢’程序的双重冲击下，崩溃概率……超过97%。”磐石长老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刺骨。“其二，意识战场。不切断链接，反而利用这链接，将你的意识作为‘桥’，主动介入他的意识之海深处，在他灵魂的核心战场，与‘蚀心’病毒进行直接对抗！引导他自身的意志，识别、抵抗病毒的扭曲，最终……由内而外，斩断‘蚀心’之根！”
　　主动介入？在清泓濒临崩溃的意识之海里，与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病毒正面对抗？
　　周烬的目光，死死锁在凌清泓苍白而痛苦的脸上。那紧蹙的眉心，那无意识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这需要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意志力？清泓他……能做到吗？在“蚀心”病毒持续不断的侵蚀和“归巢”程序的召唤下，他那被痛苦和指令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灵魂，还能找到反抗的力量吗？
　　风险……巨大！失败，意味着两人灵魂都将被“蚀心”彻底吞噬！
　　“成功率？”周烬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
　　“基于目标当前状态及你与他链接强度……推演成功率：不足30%。”磐石长老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现实。“并且，一旦介入，你的意识将直面‘蚀心’病毒的侵蚀与反扑。若你意志动摇，或目标灵魂彻底沦陷……你将与他一同，成为‘蚀心’的养料。”
　　不足三成……九死一生！
　　光茧内，星尘光带无声流转，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周烬棱角分明的脸庞，也映照着凌清泓脆弱如琉璃的侧影。时间在粘稠的能量场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蚀心”病毒在凌清泓灵魂深处更深的扎根，伴随着“暗面”追踪扫描在光茧外更频繁、更强烈的试探。
　　周烬缓缓抬起那只未被抓住的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拂开凌清泓额前被冷汗浸湿的银灰色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境。
　　他的目光，落在凌清泓紧蹙的眉心，落在他干裂的、微微翕动的唇上。意识深处，星辰印记传来的波动，除了痛苦和混乱，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风中残烛般不肯熄灭的……依赖。那是他在医疗区，在逃亡路上，一次次抓住自己衣襟时传递过来的本能。
　　“哥哥……”
　　那声气若游丝、破碎不堪的呼唤，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
　　冰川的面具早已粉碎。冰层之下，汹涌的熔岩只为守护这微光。
　　切断链接，是保全自己，却亲手将清泓推向97%的毁灭深渊。
　　介入战场，是九死一生，却为那不足30%的生机，点燃燎原的星火！
　　周烬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凌清泓冰凉的额角。墨色的瞳孔深处，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权衡，在触及那微弱却真实的依赖感的瞬间，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决绝的火焰彻底焚尽！
　　他低下头，靠近凌清泓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誓言，狠狠钉入这片被病毒笼罩的黑暗：
　　“清泓，听着。”
　　“我不会切断链接。永远不会。”
　　“你的战场，就是我的战场。你的痛苦，由我分担。你的敌人，由我斩杀！”
　　“抓住我！就像你抓住我的衣襟一样！用尽你所有的力气！”
　　“我们一起……把那个该死的病毒……从你的灵魂里……挖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烬猛地抬头！墨色的瞳孔燃烧着熔岩般的火焰，锐利如刀锋，穿透幽蓝的光茧，仿佛要刺破无尽的黑暗，直视那意识链接彼端的“磐石”！
　　“磐石长老！”周烬的意识咆哮，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启动第二方案！意识战场，即刻接入！”
　　“星尘之网，全力维持光茧屏障，屏蔽‘暗面’干扰！”
　　“准备最高强度灵魂稳定剂！一旦战场失控，优先确保目标生命体征！”
　　“我，周烬，以‘星尘守望者’之名起誓——”
　　“此战，不胜，即亡！”
　　“指令确认！”磐石长老的声音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苍老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锋芒！“‘星火’协议，启动！”
　　“星尘之网，最高防御模式激活！屏障强度提升至极限！”
　　“灵魂稳定剂注入准备就绪！”
　　“意识桥接……开始！”
　　随着这最后的宣告，环绕着两人的星尘光带骤然加速流转！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炽烈！无数道更加凝练、更加坚韧的幽蓝光束，如同活化的神经束，猛地从黑曜石装置深处激射而出，精准地刺入周烬的太阳穴和凌清泓的眉心！
　　“呃——！”周烬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无法形容如同灵魂被强行撕裂又瞬间贯通的剧痛，伴随着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属于凌清泓的混乱意识洪流，狠狠冲击着他的精神壁垒！墨色的瞳孔瞬间失去焦距，被一片混沌的银灰色光芒充斥！
　　而昏迷中的凌清泓，身体更是剧烈地痉挛起来！覆盖着星琉璃回路的双臂，回路瞬间亮起刺目的、不稳定的银光！他死死抓住周烬衣襟的手，指节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幽蓝的光茧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疯狂闪烁，如同风暴中的灯塔。
　　冰川的守护者，以自身灵魂为桥，为盾，为刃，悍然闯入了那片被“蚀心”病毒笼罩的、属于凌清泓的意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