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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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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送别
八月二十,辰时三刻,清远镇城门。
秋风乍起,卷起城门口的尘土,也吹动着送行人群的衣袂。李清瑶的马车停在城门外,四匹白马静立,车夫已就位。王元朗骑马在前,李清瑶和小环坐在前面的马车里,王霖的马车在后,二十名精兵护卫两侧。
萧璟带着护卫站在城门口,孟怀谦等官员也前来相送。更远处,无数百姓自发聚集,想要再看一眼他们的公主。
李清瑶今日穿着正式的宫装,浅紫色绣金凤长裙,外罩同色披风,发髻高绾,插着御赐的九凤金步摇。她站在马车旁,向萧璟微微颔首。
“太子殿下留步,送到此处便可。”
萧璟上前一步,拱手道:“愿公主一路平安,早日抵达都城。”
他的声音温和,眼中却有不舍。这并非全然是演戏——这一个月的相处,他确实对这个坚强而善良的公主,生出了真心。
李清瑶福身回礼:“多谢太子殿下。清远镇之事,多亏殿下相助。来日再见,另作再谢。”
这话说得客套,但萧璟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她承诺的是“再谢”,而不是“报答”,意味着她接受了这段关系,愿意继续往前走。
“公主言重了。”萧璟微笑,“我在此,等公主佳音。”
两人相视片刻,目光中都有未尽之言。
百姓们看在眼里,只觉这对璧人情深意重,难舍难分。有老者感叹:“公主和太子真是天作之合啊!”
“愿公主和太子早日完婚,两国永结同好!”
祝福声此起彼伏。
李清瑶转身,小环扶她登上马车。车帘垂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越过萧璟,越过送行的官员,落在清远镇的城墙上。
这座她生活了两个月的边陲小镇,如今已焕然一新。街道整洁,店铺开张,百姓脸上有了笑容。她记得初到时的满目疮痍,记得城南施粥时那些饥饿的眼神,记得周培安庆功宴上的奢靡,也记得那场大火后的惨烈……
这一切,都结束了。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滚滚向前。
李清瑶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清远镇在视线中渐渐远去。她没有再看萧璟,而是望着那些挥手送别的百姓,望着这座她曾为之奋斗过的小镇。
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痛,只有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眷恋。
眷恋着某个人,眷恋着这段时光——这段她真正为自己而活,为百姓做事的时光。这段有顾鸿飞在身边,可以任性、可以软弱、可以憧憬未来的时光。
车帘完全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小环坐在她身边,轻声道:“公主,您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到下一个驿站还要两个时辰呢。”
李清瑶摇头:“我不累。”
她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
清远镇,再见了。
城门口,萧璟一直目送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
孟怀谦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已经走远了。您是否要回府休息?”
萧璟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平静:“孟大人,清远镇就拜托你了。若有难处,可派人到北国都城找我。”
“下官明白。”孟怀谦躬身,“殿下仁德,清远镇百姓永志不忘。”
萧璟点点头,带着护卫返回沈宅。
路上,凌风低声问:“殿下,我们何时启程回北国?”
“三日后。”萧璟道,“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说的“事”,指的是柳映雪。
这三天,他需要安排好一切,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确保柳映雪继续为他所用——或者说,继续为他传递他想传递的消息。
回到沈宅,萧璟直接去了书房。
柳映雪已经等在那里,见他回来,连忙上前:“殿下,您回来了。奴婢沏了茶,是您最喜欢的云雾。”
萧璟看着她,这个跟了他三年的侍女,此刻眼中满是关切。若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他恐怕还会被她这副模样骗过去。
“放下吧。”他在书案后坐下,“映雪,你在沈宅也待了两个月了。想回北国吗?”
柳映雪心中一紧,面上却依然温顺:“奴婢跟着殿下,殿下在哪,奴婢就在哪。”
“那就好。”萧璟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三日后,我们启程回北国。你去准备一下,该收拾的收拾,该告别的告别。”
“是。”柳映雪福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公主她……真的愿意联姻了吗?”
萧璟抬眼看她:“怎么问这个?”
“奴婢只是……只是为殿下高兴。”柳映雪低下头,“殿下一直期盼着这门婚事能成。”
“是啊,终于成了。”萧璟放下茶杯,声音有些飘忽,“清瑶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待她。”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柳映雪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柳映雪的手指微微蜷缩,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殿下仁厚,公主有福了。”
“你下去吧。”
“是。”
柳映雪退出书房,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温顺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恨意。
李清瑶……她凭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书房里,萧璟独自坐着,望着窗外的天空。
他知道柳映雪有问题,知道她在演戏。可他何尝不是在演戏?
这皇室之中,人人都在演。演忠诚,演仁爱,演深情。区别只在于,有的人演着演着,就忘了自己是演的;而有的人,始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萧璟属于后者。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这个位置上,真心是最奢侈的东西。父皇对他有期许但也有猜忌,兄弟对他有恭敬但也有算计,朝臣对他有拥护但也有背叛。
他曾经以为,至少身边这些朝夕相处的人,能有一两个真心。
现在看,他还是太天真了。
不过没关系。
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在这个泥潭中生存,如何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李清瑶……
想起那个女子,萧璟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欣赏她的坚强,佩服她的担当,也被她的善良所打动。他想保护她,想让她在北国的深宫中少受些苦。
但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算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注定要在真心与算计之间,走完这一生。
九月初三,南国都城。李清瑶的马车终于驶进了皇宫的朱雀门。
宫道两旁,宫女太监跪地迎接:“恭迎公主回宫——”
声音整齐划一,在深宫中回荡。
李清瑶坐在马车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
两个月前,她从这里偷偷溜出去时,心中满是忐忑和期待。两个月后,她从这里正大光明地回来,心中却满是沉重和责任。
马车在瑶华宫前停下。
小环先下车,然后扶李清瑶下来。
瑶华宫的宫女太监早已跪在宫门外,为首的嬷嬷眼中含泪:“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徐嬷嬷,快起来。”李清瑶扶起她,“这两个月,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嬷嬷抹着眼泪,“只要公主平安回来就好。”
一行人走进瑶华宫。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熟悉的宫殿,熟悉的陈设,熟悉的花香。可李清瑶却觉得,自己已经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被保护在深宫、不知世事的公主了。
“公主,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来了。”有宫女进来通报。
李清瑶连忙起身,走到宫门口迎接。
周皇后带着太子李清晏走进来。周皇后今年三十有五,风韵犹存,一身正红色宫装,雍容华贵。太子李清晏才九岁,穿着杏黄色太子服,稚气未脱,见到李清瑶就扑了过来。
“皇姐!你可回来了!”
李清瑶接住他,笑道:“晏儿长高了。”
周皇后走上前,拉着李清瑶的手,上下打量:“清瑶,让母后看看。这两个月,受苦了吧?听说你在清远镇遇到了刺客,有没有受伤?”
她的关心是真心的。周皇后虽不是李清瑶的生母,但这些年待她视如己出,从无苛待。
“谢母后关心,儿臣没事。”李清瑶福身行礼,“倒是让母后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担心不担心的。”周皇后眼中含泪,“你父皇这两个月,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的。现在你平安回来了,他也该放心了。”
她拉着李清瑶坐下,细细询问这两个月的经历。李清晏也挤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皇姐,你真的遇到了刺客?你真的抓住了贪官?你真的……”
“晏儿,别吵你皇姐。”周皇后轻斥道,“你皇姐一路奔波,累了。”
“儿臣不累。”李清瑶微笑,“母后,父皇他……身体可好?”
周皇后的笑容淡了些:“还是老样子。太医说,要静养,不能劳累。可朝中那么多事,他哪能真的静下来?”
李清瑶心中沉重。
她知道父皇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两个月她在外面,父皇在宫里既要处理朝政,又要担心她的安危,怕是更憔悴了。
“对了,”周皇后想起什么,“北国使臣已经在都城等了快两个月了。婚期终于定下来了,十月十五。算算日子,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很紧,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接下来有的忙了。”
李清晏一听,不高兴了:“皇姐真的要嫁去北国吗?我不要皇姐走!”
“晏儿,不许胡说。”周皇后轻斥,“你皇姐的婚事是国事,关系到两国和平。”
李清晏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清瑶心中酸楚,却只能笑着安慰他:“晏儿乖,皇姐嫁去北国,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有机会,皇姐回来看你。”
“真的吗?”
“真的。”
安抚好李清晏,周皇后又坐了一会儿,嘱咐李清瑶好好休息,便带着太子离开了。
瑶华宫重归安静。
李清瑶站在窗前,望着宫中的景致。
两个月不见,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老样子。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傍晚时分,福安公公来了。
“公主,皇上请您到养心殿一同用膳。”
李清瑶整理了一下衣装,跟着福安公公来到养心殿。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皇帝李弘已经坐在桌旁等她。见到女儿进来,他站起身,眼中满是慈爱。
“清瑶,快过来让父皇看看。”
李清瑶快步上前,跪下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皇帝扶起她,上下打量,“瘦了,也黑了。这一路上,受苦了吧?”
“儿臣不苦。”李清瑶抬头看着父亲,心中一酸。
两个月不见,父皇又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脸色也透着病态的苍白。
“父皇,您……要多保重身体。”
“父皇没事。”皇帝拉着她在桌旁坐下,“来,先吃饭。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朕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
父女俩相对而坐,宫人们布好菜后便退下了,只留福安公公在门外守着。
皇帝亲自给李清瑶夹菜:“尝尝这个,清蒸鲈鱼,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谢父皇。”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皇帝才缓缓开口:“清瑶,这两个月,你长大了。”
李清瑶放下筷子:“父皇,儿臣……”
“朕都知道了。”皇帝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你在清远镇做的一切,孟怀谦、张正清都写信禀报了。你惩治贪官,救济灾民,稳定民心……做得很好,比朕想象的还要好。”
“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做,都敢做。”皇帝叹道,“清瑶,父皇很欣慰,也很……不舍。”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清瑶终于长大了,可也到了要离开父皇的时候了。”
“父皇……”李清瑶的眼眶红了。
“别哭。”皇帝擦去眼角的泪,“这是好事。你长大了,要嫁人了,父皇该高兴才对。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只是清瑶,你要嫁去的地方,是北国。那里的情况,比南国复杂得多。父皇……不放心。”
李清瑶握住父亲的手:“父皇放心,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的。”
皇帝点点头,收敛了情绪,开始说正事。
“清瑶,这次联姻,北国签署了条约,承诺十年内不进犯南国。这是父皇最看中的。”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南国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年年天灾,加上那些贪官污吏的祸害,国库空虚,民生凋敝。我们禁不起战争了,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整顿吏治,训练军队。”
李清瑶认真听着。
“父皇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皇帝苦笑,“留给父皇的时间不多了。朕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多为南国做些事,为晏儿留下一个清明的朝堂,一个安定的江山。”
提到太子,他的眼中满是慈爱和担忧:“晏儿还小,朕怕他担不起这个担子。所以,朕必须为他铺好路。”
“父皇……”李清瑶心中酸楚。
“北国那边,情况也很复杂。”皇帝继续道,“北国皇帝的身体状况,其实比朕好不到哪里去。他撑不了十年。所以,这十年之约,其实是一个过渡期。”
他看向李清瑶,目光深沉:“北国朝中两派斗争激烈,这是事实。一派以大皇子萧彻为首,主战;一派以太子萧璟为首,主和。清瑶,你这次应该也见过萧璟了,觉得他如何?”
李清瑶沉默片刻,轻声道:“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就好。”皇帝点头,“萧彻此人,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好战成性。这是典型的北国武将作风,他们崇尚武力,相信只有战争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萧彻一直不服太子,想取而代之。若是让他登上皇位,南国将大难临头。”
“所以,我们必须支持萧璟。”皇帝的声音很坚定,“他与萧彻恰恰相反,为人谦逊,聪慧有城府,最重要的是不好战。他在朝中的实力不及大皇子,但他能在大皇子的打压下活到现在,说明他的能力不低。若是他能继承皇位,南国百姓或许能免受战乱之苦。”
李清瑶明白了:“所以父皇与北国皇帝商议联姻,一是为了争取十年时间,二是为了给萧璟助力?”
“对。”皇帝赞许地看着女儿,“但不只是这些。”
他顿了顿,缓缓道:“第三,父皇希望你能与萧璟感情和睦。最好……能为他生下皇子。”
李清瑶的手一颤,脸色瞬间白了。
“清瑶,你不要怪父皇说这些。”皇帝眼中满是心疼,“父皇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你要明白,只有你在北国站稳了脚跟,南国才能安稳。你若能为萧璟生下嫡子,将来那个孩子就有可能成为北国太子,甚至皇帝。到那时,两国才能真正和平共处。”
李清瑶低下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生孩子……和萧璟生孩子……
这个念头让她一阵反胃。她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再为别人孕育子嗣?
“父皇……”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但是这件事……儿臣现在还不能……”
“朕知道。”皇帝打断她,眼中满是理解,“朕不是逼你立刻接受。只是希望你明白,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武器。在北国深宫,没有子嗣的妃嫔,很难立足。”
他握住女儿的手:“清瑶,父皇多希望,我的清瑶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此生。只怪父皇没用,保护不了你,还要让你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幸福。这是生为皇室子女的悲哀。”
李清瑶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努力笑着:“父皇,别这么说。儿臣是公主,享受了公主的尊荣,就该承担公主的责任。宫里人人待儿臣极好,儿臣很幸福,从不觉得悲哀。”
这话半真半假。
她不觉得在宫中不幸福,但也确实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而悲哀。
“您放心,”她握住父亲的手,声音坚定,“儿臣会乖乖在皇宫等待出嫁,不会再任性胡来。去到北国后,儿臣定会好好辅佐萧璟,与他……好好相处。我们会让这个十年之约,变成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
她刻意避开了“生孩子”的话题。
皇帝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和心疼。
他知道女儿在逃避什么,也知道她心中的苦。
可他不能心软。
为了南国,为了百姓,他必须狠下心来。
“好孩子……父皇的好孩子……”
父女俩相视而泣,又相视而笑。
这一夜,养心殿的灯火亮了很久。
回到瑶华宫时,已是亥时。
小环伺候李清瑶更衣洗漱,见她神色疲惫,轻声道:“公主,早些休息吧。”
“嗯。”李清瑶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雍容华贵,可眼中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小环,北国皇宫是那么的陌生,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你觉得我能应付的来吗?”
小环正在为她卸下发饰,闻言一怔,手顿了顿,低声道:“公主,奴婢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但奴婢一定会陪在公主身边,保护您。而且奴婢也看的出太子殿下对公主是真心求娶,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让公主身处危险之中的。”
“是吗?他的真心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从来也不是他。”李清瑶苦笑。
她想起养心殿中,父皇那殷切的眼神,那沉重的嘱托。
她知道父皇的苦心,知道南国的处境,知道这场联姻的重要性。
可是……
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梦里,她也可以跟顾鸿飞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着平凡的生活,也许会有孩子……
可现在,梦碎了。
她要嫁的人,是萧璟。
她要对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履行妻子的义务,甚至要为他孕育子嗣。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公主?”小环见她脸色发白,担忧地唤道。
李清瑶回过神,摇摇头:“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小环退下后,李清瑶独自坐在窗前。
九月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动窗纱,也吹动她未绾起的长发。
她想起清远镇的点点滴滴,想起顾鸿飞的笑容,想起他说“有我在,你不会死”时的坚定。
想起离别时,他昏迷不醒的脸。
想起那支玉簪,那支她送给锦瑟的玉簪。
“顾鸿飞……”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依然会痛,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撕心裂肺。
时间是最好的药。
距离是最好的清醒剂。
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从她决定回宫的那一刻起,从她答应联姻的那一刻起,从她看着马车带走他的那一刻起。
而萧璟……
她想起父皇的话。
“只有你在北国站稳了脚跟,南国才能安稳。”
“你若能为萧璟生下嫡子,将来那个孩子就有可能成为北国太子,甚至皇帝。”
这些话像沉重的枷锁,压在她肩上。
可她无法挣脱。
因为她是公主,因为这是她的责任。
窗外,月色如水。
瑶华宫的庭院里,桂花开了,香气随着夜风飘进来,甜得发腻。
李清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会做好该做的事。”她轻声自语,“但有些事……我做不到。”
她会嫁去北国,会尽力辅佐萧璟,也会尽力维系两国和平。
但她不能违逆自己的心。
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收不回来了。
所以,她无法爱上萧璟,更无法为他孕育子嗣。
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也是她对自己仅剩的尊重。
千里之外的蜀山。
顾鸿飞的房间里,烛火摇曳。锦瑟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她守了师兄三天三夜,终于支撑不住。
床上的顾鸿飞眉头紧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清瑶……清瑶……”
一声低喃从唇间溢出,终于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