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岁月惊雪》妘可

10、我避开他的手

　　下一秒，于褚霂清冷的嗓音响起，让我心底生出一丝的感激瞬间没了影。
　　我以为是别人，没想到，是他。
　　我缓缓抬眼看去，他比我高出一头，身姿沉着，周身萦绕这点浓郁的矜贵之气，神色冷峻深沉，那双淡漠的眼睛，此刻异如往常的泛着潋滟的水光正静静看着我，是关怀，也是疼惜。
　　离得近，他身上淡淡的清冽茶香漾进心间，引得我悸动连连，难以抑制。
　　我心里直想笑。
　　明明说好的远离他，尤其是何今雨喜欢着他，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可如今他就在眼前，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跳动。
　　他扶着我，目光落到我烧得泛红的脸上，语气急切地问：“你这是烧了多久？还能走得动吗？”
　　这模样，好似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仿若没听到，缓缓收回了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后退一步，他的手还要去抓我，却被我躲开了，他静静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低着头，语气很柔和，却带着刻意的疏离：“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这回轮到他装作没听懂，眼里浮荡着灰暗的情绪，继续向我伸出双手，上前一步就欲扶我：“你病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
　　宋行一愣再愣，再傻也能看出这不一般的情况，退在一旁，默默看着。
　　“不用。”
　　我连退几步，左脚不慎插进路旁的雪泥里，为稳住身形，我伸手扶住草坪的护栏上，尖头硌得掌心发痛，刺激着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不说话，脸沉了一下。
　　我看着他，眼尾烧得泛红，一呼一吸间都带有滚烫的温度：“请不要过来。”
　　于褚霂见我如此躲，清俊的五官彻底冷下来，还是执意过来靠近我。
　　我脸色一沉，眼里都是防备人的冷漠，没了那日早上主动搭话的温存：“你是谁？”
　　一句话，硬生生逼停了他。
　　搁置角落几年的情深，两人彼此不知，也无法深入勘探。
　　多日不见他的身影，现在再见，让我想起这么多年日复一日地寻找他的身影，距离我第一次遇见他，已经过去了六年，暗恋的滋味我忍受了六年。
　　那些无望的执念直接从重逢刚与他说几句话就被何今雨折断，这一路苦涩全都化为了寒风，吹散在了这一年……
　　也许他明白一些，也知道我的心意，我感受到他若有若无地朝我走来，可这一切都在我与何今雨的怨恨下，终止了。
　　何今雨附加我身上的痛苦，我不会放过她，她想必清楚他对我的心思，也不会放手，这样的纠缠完全没必要，而我，也不允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可我看到他的脸，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我错开视线，望着两人的距离——三步，不远不近。
　　此时我们不再相隔十几米远，那些年不为人知，不能为人所说的难言，仅隔两米的相视，这一眼有太多隐晦的喜欢。
　　晦涩到，他看不到我这些年来，睡不着的日夜，心里想着、念着的有一半都是他……
　　寒风中对视，相顾无言。
　　我的那句“你是谁”好像刺痛了他。他皱着眉头，仿佛某个地方痛得厉害，眼睛有些湿润，滑动了下喉咙，无从回答。
　　过了许久，他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声音很轻柔：“你烧得不轻，需要去医院挂点滴，既然你不愿让我碰，那我找人送你去医院，好吗？”
　　“不用了。”
　　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轻轻垂下眼帘，假装看不到他流露出的感情。
　　有行人注意到这一情景，目光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扫视，眼光惊亮，
　　我掐着掌心，有些艰难地从雪泥里出来，不再看他：“多谢您的好意，我跟你，不熟。”
　　“……”他身子一僵，定定地站在那，喉咙滚动，不加掩饰地情感倾泻而出地凝视着我。
　　我的眼前又一阵模糊，捂着嘴竭力压住哽咽，转身快步离开。
　　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珺和，一路上我没有回头看一眼，我知道那人一直跟着我几步远的距离，我说不要过来，他就真的不上前，默默跟着。
　　我迎着寒风，奋力走到所住的大厅里，暖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前倒，还好及时扶住了墙壁，眼前混乱一片，我听见了身后急切的脚步，在那人即将靠近的时候，我狠狠咬牙，快步走入电梯。
　　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最后一瞬，我微微侧头，看见了一个模糊，高大而凛冽的身影……
　　那晚，我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嘴里反复念着，不要走，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给我掖了掖被子，听见了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蒋医生跟外婆。
　　说话声怎么没有了？
　　然后我坠入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魇几起几落，我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于褚霂，他们都在笑，我看着，也跟着笑，画面再一转，他们都哭了。
　　“你们怎么——”
　　“阿婠，阿婠——”
　　有人在喊我。
　　是一道温柔又急切的声音，很熟悉的音色。
　　我回身看，身处苏州老宅的木廊下，一个高大的虚影缓缓朝我走来，他说：“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我看着他模糊的轮廓，莫名觉得熟悉，想问他是谁，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走近，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我瞬间卸下所有力气，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在梦里，我站在一旁看着，看着那人怀里的“我”，眼神麻木空弱，笑容苍老，仿佛历经沧海桑田，魂魄归于故里，只留下一具躯壳。
　　可下一秒，他就消失了。我站在原地，看向木廊尽头的窗柩，年光匆匆，四季更迭游走，不知今昔是何年。
　　之后，我就醒了。
　　睁开眼看，天大亮，明晃晃的阳光铺满整个房间，空气里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努力回想我做的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脑袋反倒痛得不行，我决定不想了，深吸一口气想起身，身子一酸，又跌回被窝里。
　　这时，门轻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