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岁月惊雪》妘可

11、欲擒故纵的退进

　　常胥一探出头，看到我醒了，走进来忙询问一番：“有没有觉得好些了吗？身体舒不舒服？头疼不疼？心里舒坦吗？”
　　这回我一个使劲坐起身，说道：“好多了，现在感觉身子很轻松，没有什么不妥。”
　　她坐在床边，摸我的额头，眼神斥责：“身体不舒服就赶快停课回来，撑着做什么？昨晚你回来，烧得路都走不好了，得亏这一路回来没出事，要是有什么，你想让我这条老命提前走是吧？”
　　“哪里的话。”说着，我摸了摸刺痛的眼角，湿润一片，“我还想外婆长命百岁，见证我结婚出嫁，为人母的时刻呢，本以为吃点药就好了，哪想到烧得这么厉害……”
　　还烧得那么厉害。
　　前半句说得让她的眉间微动，后半句又让她有些不悦了。
　　“你是存心找病受，嗯？”
　　深知再不走，要继续挨数落了，我掀开被子下床：“我吃了感冒药，你是知道的，想来是天气太冷了，冷风吹多了。”
　　“去哪？”她制止我，“好好在床上待着，蒋医生说了，这两天不要出去吹风。”
　　我无奈道：“外婆，我一夜没上厕所，先让我上趟厕所，总行吧？”
　　“去吧去吧，上完赶紧回来躺好。”
　　待我进入洗浴室，就听见了卧室门关上的声音。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丝凌乱一团，微肿着眼，面容憔悴，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实在嫌弃自己，何时有过这般糟糕样，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动作极快地去更衣室拿了套睡衣，快速洗了个澡。等我一身清爽出来，抬眼就看到外婆坐在那，眼神微微眯起地看着我。
　　我立马站直身子，低垂着头，摆出一副认错的模样。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责怪，我抬眼看去，她目光悠远，愣愣地盯着我看，意识到外婆在看什么，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回神，眼睛却越来越红。
　　我走过去，喊道：“外婆。”
　　“嗯？”她猛地回神，眨眨眼，抬手不经意抚了下眼角，缓了一口气，淡声笑笑，“来，快把饭吃了，吃完赶紧躺好。”
　　我点点头，喝粥的间隙她说：“这两天你就不用去学校了，我已经给你老师请假了。”
　　意识到不对，我问：“我睡了几天。”
　　“两天，今天都周四了。”她瞪了我一眼，
　　“我睡了两天？！”
　　“你还说，那天你回来，扶着门框烧得路都走不好，我赶紧叫了苑里的蒋医生，说你烧到39.8，再烧下去，人都要糊涂了。”
　　自知理亏，我缩了下脖子，赶紧吃完，躲进被窝里。
　　看我这样，她也没多说什么，叹了一声气。
　　这天上午，暖乎乎的小屋内，阳光谱写温情，伴在床边的外婆，不期然一个念头飘进我的脑海里，无论前方有多蜿蜒曲折的过程，有家，有外婆，便胜过所有。
　　在外婆的陪伴下，我一歪头，又睡着了，仿佛把前面丢失的睡眠全部睡回来一样。
　　两日来，我的病好了，可外婆还是不许我出去，做完功课后，午间没事做，我躺在客厅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目光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
　　第二天周日上午，我下楼准备去苑里的超市买些食材，刚走出电梯，大厅角落的椅子上一道黑色身影吸引住了我的视线。他头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
　　我看了他一会儿，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一下子睁开眼与我对视上，两人都怔了一下。
　　从他的神色得知，他应该是没想到今日我会下来。
　　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一直等着。
　　于褚霂伸手搓了一下脸，站起身来，朝我走了几步。我的目光随着他动也跟着动。
　　大厅里暖气很足，坐久了可能是有些热，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单薄的衬衣凸显出他宽肩窄腰极好的身型。他好像偏爱黑色，内里到外都是一整套黑色，这个颜色穿在他身上，气质凌厉的同时又张力十足，配上一张俊美的脸庞，比上台行走的模特还要绝色几分。
　　冷清的大厅，那双漠然的眼眸浮上光亮，嘴唇动了动，末了也没开口。
　　好像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唐突。
　　沉默了许久，他才轻声问：“病好了吗？”
　　我低哑着嗓子，平静地说：“好了。”
　　他望了我一会儿，目光缓缓移到我的眼角。我抬手摸了摸，有点刺痛，今早我起来照镜子也发现了，是那天哭得太狠留下的红痕。
　　我放下手，沉默不语，目光一瞥，看着他搭在手上的外套。
　　他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又问：“你要去哪？”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他那件外套，款式好眼熟……低头看了看我身上的这件白色，好像是同款。
　　明晃晃的暗示让我愣了一下。
　　一黑，一白有点难说的意味。
　　“嗯？”他轻轻哼了一声。
　　我垂下眼，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朵：“去苑里的超市。”
　　他看着我，没再说话。
　　气氛有点怪。
　　明明前段时间两人还是冷言冷语，冷眼相对，可此刻的一问一答，平静得仿佛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提往日的默契。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清亮得没有一点杂质，直直望着我，哪里还有前两次的冷漠。
　　气氛，正往不知名得方向发展。
　　我咬了下唇，收回目光，转身走出了大厅，他立刻跟了上来，沉稳的脚步在身后响起，一步一步的，很有力量。
　　周日的超市人很多，我刚走进来，后面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回头一看，于褚霂姿态闲适的走进来，一只手拿着外套，另只手插入裤带里，姿态慵懒，贵气从中来，又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模样。
　　这么多人，有近乎一大半的目光都看向他。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在他的视线即将看向我时，我转过头避开，走到水果区域，勉强压制砰砰跳的心脏。
　　我边走边逛，偶尔用眼角往后看，他不紧不慢地逛着，左看看右看看的，很好奇的样子。
　　我失笑着摇摇头，找到想买的菜打包入袋，又顺便买了点水果，逛了一圈，买下不少东西，好在服务系统也很到位，区内业主在这买多了，可以叫超市配对的人员，送到家门口。
　　告诉他们所住的楼号、门牌号就出了超市，如同高烧回来的那样，他一直跟着，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家不住这儿，来这赏雪景好玩？
　　不过话说回来，珺和公寓的景色是很不错，有假山喷泉流水，春夏秋冬亦是一幅好景，一条干枝路也如来时那样，寒风来，吹落雪花，酷似下雪了那般。
　　戴好围巾，我沉着地走向萧条凉生的路口，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不偏不倚地对视上他的眸光。
　　他肩头也沾染了点点星白的雪沫，白雪的映衬下，愈发的清俊。
　　他没有上前，而我也没有等他，转身径直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