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原野》砚照星河

9、冬日的暖意和“小太阳”的困惑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校园里的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天空也时常是灰蒙蒙的。但高二实验 1 班的气氛，却因为期末的临近而更加热火朝天。
　　夏星野的脚踝已经好利索了，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和池屿风之间的那种微妙氛围，似乎也随着时间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更自然、也更难以言喻的默契。
　　池屿风依旧是那个冰山学霸，话少，表情少。但他对夏星野的“容忍度”似乎越来越高。夏星野课间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哼歌，他不会再说“安静”；夏星野把演算草稿画得乱七八糟甚至画个火箭推过来，他也会瞥一眼，有时还会拿起笔在“火箭”旁边严谨地标注几个物理参数；夏星野把零食碎屑掉在他书页上，他也只是默默用纸巾擦掉，不再投以冷冻射线。
　　他甚至开始有了些极其细微的、主动的举动。
　　比如，早上夏星野踩着点冲进教室，头发被风吹得像鸟窝，鼻尖冻得通红，池屿风会不动声色地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推到他桌角——那是他自己买早餐时多带的一份。
　　比如，夏星野抱怨了一句“这鬼天气冻手，写字都哆嗦”，第二天，池屿风就带来了一副崭新的、毛茸茸的暖手宝，丢在夏星野桌上，言简意赅：“用。”
　　再比如，有一次数学小测，夏星野考了满分，得意洋洋地把卷子拍在池屿风面前显摆。池屿风正低头看自己的竞赛题，头都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夏星野像被泼了盆冷水，正想控诉他敷衍，却瞥见池屿风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正无意识地、轻轻用指尖在裤子上画着什么……仔细一看，好像是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夏星野瞬间呆住，随即心里像炸开了一朵烟花！他强忍着笑意，凑近压低声音：“池总，你在画啥呢？”
　　池屿风身体猛地一僵，迅速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抬头：“没画什么。”只是那迅速泛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这些小细节，像冬日里细碎的阳光，一点一点温暖着夏星野的心，也让他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池屿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这种困惑在物理晚自习时达到了顶峰。
　　那天晚自习，学校供电线路临时检修，教学楼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充满了学生们兴奋的议论和手电筒的光束。
　　“安静！安静！”班长陈露露努力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慌，在座位上等待！学校很快会启动备用电源！”
　　夏星野正对着一道光学题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黑，思路也断了。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摸索着想去掏桌洞里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是池屿风。
　　夏星野一愣，停下了动作。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清晰地感觉到池屿风的手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在他手腕的皮肤上，带着试探性的、轻微的触碰。
　　然后，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犹豫地，向下滑落，轻轻地覆盖在了夏星野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掌心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夏星野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覆盖的那只手。黑暗中，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池屿风的手也只是那样轻轻地覆盖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只有两人交叠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无声的悸动。
　　“啪嗒！”几秒钟后，教室的备用灯亮了起来，光线虽然昏暗，但足以视物。
　　覆盖在夏星野手背上的那只手，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抽离了。
　　夏星野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池屿风的表情，只看到他迅速转过去的侧脸，和那在昏黄灯光下、红得异常明显的耳廓。
　　教室里重新恢复了些秩序，同学们开始借着灯光继续看书或小声讨论。但夏星野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的左手背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和短暂的重量感，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他偷偷瞟向旁边的池屿风。池屿风坐得笔直，正低头看着桌上的物理书，侧脸线条紧绷，仿佛刚才黑暗中那短暂的触碰从未发生过。
　　可夏星野知道，那绝不是幻觉。
　　黑暗中那只主动覆上来的手，带着犹豫却又坚定的温度，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波澜。
　　池屿风……他到底……夏星野看着同桌在灯光下清冷的侧脸，心乱如麻。那份懵懂的悸动，那份被小叔叔故事点醒后又因池屿风若即若离的举动而愈发强烈的困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这个冰山同桌了。可池屿风呢？他那些细微的关心，黑暗中那短暂的触碰……到底意味着什么？
　　冬日的晚自习，灯光昏暗。少年隐秘的心事，如同窗外呼啸的北风，在胸腔里盘旋呼啸，找不到出口。期末考试的压力和这份纠缠不清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夏星野第一次尝到了甜蜜又烦恼的滋味。他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需要答案。在寒假到来之前，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