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撬佳人101》月十乔

8、他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就在这时，Vee突然捂住腹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Vee？”赵闻千立刻起身绕到吧台后。

　　“药...在休息室...”Vee艰难地说道，呼吸已经开始急促。

　　赵闻千迅速找到药瓶，协助他服下，但Vee的情况并未好转，反而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不行，得去医院。”赵闻千当机立断，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去医院的路上，赵闻千一直握着Vee发抖的手。

　　好友几年，还从未见过Vee如此脆弱的样子，这个总是带着温和微笑的男人此刻蜷缩在担架上，像一片风中颤抖的叶子。

　　“别告诉我爸妈...”Vee在失去意识前低声说。

　　“放心。”赵闻千握紧他的手。

　　急救室的灯光亮得刺眼。
　　赵闻千在走廊里踱步，终于想起联系Kenn。他翻出Vee的手机，找到那个备注为“K”的号码拨了过去。

　　“Vee哥？我正想跟你说，我提前毕业了，明天就能到。”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

　　“我不是Vee，我是他的朋友赵闻千。Vee突发急病，现在在市立医院急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明显紧绷：“我马上到。”

　　不过二十分钟，一个高大年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医院走廊尽头。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牛仔裤，运动鞋，肩宽腿长，步履生风，手里还拖着个行李箱，仿佛刚从火车站直接赶来。

　　“赵先生？我是Kenn，Vee……他怎么样了？”年轻人走到赵闻千面前，气息微喘，额角有细汗，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赵闻千有些意外。

　　他想象中的Kenn应该是个精于算计的宅男，而非眼前这个阳光俊朗的青年。Kenn的五官深邃立体，短发利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与医院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还在抢救。医生说是急性胰腺炎，加上过度疲劳和...”赵闻千顿了顿，“旧伤引起的并发症。”

　　Kenn的眉头紧锁，目光牢牢盯着急救室的门：“他会没事的，对吧？”

　　他的语气中那种近乎固执的坚信让赵闻千微微一怔。这不像是一个仅仅与Vee有工作关系的人该有的反应。

　　三小时后，Vee被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但需要住院观察两周左右。

　　赵闻千因律所有急事不得不离开，Kenn坚持留下来照顾。

　　“kenn，你不必这样，我们只是工作关系。”Vee醒来后，对守在床边的Kenn说的第一句话就疏离而克制。

　　Kenn只是笑了笑，递上一杯温水：“从现在起，多了层照顾关系。”

　　Vee看着他，没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Kenn几乎寸步不离。他处理好酒吧的日常事务，每天准时到医院报到，带着新鲜的水果、清淡的粥品，还有他自制的各种小菜。

　　Vee起初对他的照顾感到不适。

　　“你不用每天来。”Vee第三次对Kenn说这话时，正接过对方削好的苹果。苹果被巧妙地切成小块，插着方便取用的小叉子。

　　Kenn正在窗边给新买的绿萝浇水，回头笑了笑：“我喜欢来。”

　　“这不属于你的工作范围。”

　　“那我就不把它当工作。”Kenn转身，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轮廓，“把我当朋友不行吗，Vee哥？”

　　Vee沉默地吃着苹果，没再反驳，却也未接话。

　　赵闻千再次来看望Vee时，病房里的情形让他颇感意外。Vee靠在床头看书，Kenn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酒吧的订单，两人之间没有交谈，却有一种久远的岁月静好。

　　“看来恢复得不错。”赵闻千把花插进花瓶，“脸色好多了。”

　　Vee笑了笑：“多亏阿Ken照顾。”

　　这句客套的感谢从他口中说出，竟带着几分真诚。

　　Kenn起身给赵闻千倒水，自然地就像这里是他的家。

　　赵闻千注意到他记得Vee所有的习惯：病房温度保持在24度，水杯放在床头柜的左侧，枕头的高度要刚好垫起背部，无聊时喜欢看“东野圭吾”...

　　“你这“陪床”，请得值。”赵闻千低声对Vee说。

　　Vee笑了笑，目光短暂地掠过Kenn的背影，没说什么。

　　一天晚上，Kenn带来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什么？”Vee好奇地问。

　　“酒吧这两年的活动记录，我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Kenn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页页翻给Vee看，“你看，这是去年的万圣节Party，这是圣诞趴，这是...”

　　Vee看着照片上热闹的场景，眼神柔和下来：“这些活动都是你策划的？”

　　“大部分是，你总是说交给我全权负责。”Kenn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记得这个跨年派对吗？那晚营业额是平时的三倍。”

　　Vee轻轻摇头：“那段时间我...不太关心酒吧的事。”

　　“我知道。”Kenn的声音轻了下来，“但那晚我特意在吧台留了杯热蜂蜜柠檬茶，希望你过来时能喝到。”

　　Vee怔住了，他回忆起那段浑噩的日子，确实记得某个寒冷的夜晚，在空无一人的酒吧里看到过那杯孤零零的热饮。他当时以为是谁忘在那里的。

　　“那是你准备的？”

　　Kenn点头，继续翻着相册：“还有这里，今年春天，你第一次回到酒吧参与管理，那天你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坐在角落里核对账目，下午的阳光照在你身上，像一幅画。”

　　Vee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记得？”

　　“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Kenn坦然地看着他，声音温和却坚定。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Vee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Kenn，”他轻声说，“你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什么样的人？”Kenn向前倾身，距离拉近，声音低沉而温柔。

　　““死去”的人。”Vee抬起手腕，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经历过那种事的人，心里有些东西已经死了。”

　　Kenn的目光落在疤痕上，眼神中没有Vee习以为常的怜悯或惊讶，只有深不见底的理解。

　　“Vee哥，你看过「kintsugi」吗？”他突然问。

　　Vee摇头。

　　“是日本的一种修复艺术，用金粉修补破碎的陶器，不掩饰裂痕，反而让它们成为器物历史的一部分，让它变得更加独特和美丽。”Kenn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你不是破碎了，你只是有自己的“历史”，人生中多了一段故事。”

　　Vee怔怔地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闻千再次来访时，敏锐地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变了。

　　Vee不再抗拒Kenn的靠近，甚至会在Kenn递过水时自然地接过，两人的手指偶尔相触，Vee也不再像触电般迅速收回。

　　“有进展？”赵闻千趁Kenn出去打水时，调侃地问Vee。

　　Vee轻轻摇头，但眼神不再像以往那样空洞：“他还是个孩子。”

　　“二十四岁，不算孩子了。”赵闻千挑眉，“而且我看他比你成熟。”

　　Vee没有反驳，目光飘向门口，似乎在期待那个身影的出现。

　　Kenn回来后，带来一个消息：“Vee哥，酒吧下个月的周年庆，我想办个特别活动。”

　　他详细地阐述了他的创意，从主题装饰到特色饮品，从音乐选择到宣传方案，讲得条理清晰，热情洋溢。Vee静静听着，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你觉得怎么样？”Kenn讲完后，期待地看着Vee。

　　“很好，”Vee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Kenn笑得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他起身说要去买晚餐，离开了病房。

　　赵闻千看着关上的门，转向Vee：“他现在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Vee望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他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曾经也那么相信爱情，愿意为一个人付出一切。”

　　“直到那个人让你失望。”赵闻千接话。

　　Vee苦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疤痕：“那时候太年轻，以为失去他就失去了一切。现在躺在医院里，才觉得为了那样一个人自杀，真是傻得可以。”

　　赵闻千沉默片刻，然后问：“那Kenn呢？”

　　Vee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夕阳，许久才轻声说：“有些人就像过强的光，看得久了，反而害怕再次灼伤。”

　　就在这时，Kenn推门而入，手里提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盒：“Vee哥，我买了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粥。”

　　看着他忙碌着摆桌的身影，Vee的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有感激，有犹豫，有一丝恐惧，还有一丝赵闻千从未见过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期待。

　　Kenn转头对上Vee的目光，展露笑颜：“今天的小菜是我自己试做的，尝尝合不合口味？”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穿过窗户，恰好落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之间，像一座无形的桥梁，连接着过去与未来，伤痛与治愈。

　　赵闻千悄然起身离开，为他们带上了门。走廊里，他掏出手机，看着安柏的微信头像——一只冷漠的白猫，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打这场硬仗啊。”他低声自语，按下电梯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