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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许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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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听山。”
看着摔下山崖而面目全非的吴听山,许观面无表情的想着。
吴听山和许观从小就认识,年龄相仿又一直读同一所学校,两家也是世交。当然在一个镇子上面,镇子也不大,各家各户都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吴家和许家正好相反,吴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吴听雨,二儿子吴听山,小女儿吴念。
吴家在镇子上开了一个小超市,也刚好和许家相反,吴家特别重视孩子们的教育。一旦某次考不好,三个孩子挨个站在超市门口,挨吴家婶子藤鞭子的打。
长子也是不负众望,考中了清华,许观还记得那时候鞭炮和红色的横幅将镇子整个染成了红色,在这么个偏远的小镇子上出一个状元,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
吴听山虽然没有哥哥那么优秀,但是考了镇子上的编制,在镇子上的政府机构担任文员的工作。
而吴念则是被家里宠坏的大小姐,虽然父母对她的学业也很看重,但是她就是不爱学习。跟许观的二姐一样,高考前也到了叛逆期,跟一个黄毛私奔,有了孩子以后黄毛把她踹了,她哭哭啼啼的跑回了家。
吴家的阿叔阿婶两眼一黑,但是也没有办法,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也不能不要,搞不好一尸两命。
这时候许观的父亲下定决心把家业继承给许观,于是想给许观先定一个上门女婿。看上了吴听山这个白白净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孩,他的工作也不错,家里也知根知底。
于是许观的父亲母亲去吴家说明了情况,吴家的阿叔阿婶现在头疼家里多出来的孩子,现在养一个孩子不比以前,以前生一个小孩怎么糙养只要不死就行。吴念去了一趟市里,在家里哭闹着一定要科学喂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要给孩子最好的。
老两口隔代亲,看着还没出世的外孙,也没办法,钱也是流水般的贴补给女儿。家里也渐渐的被掏空,这时候吴家的父母上门,说想给女儿找一个上门女婿,给出的嫁妆也十分丰厚,不需要彩礼。
许家老两口拍腿一合计,两家距离这么近,说是上门当女婿,其实也差不多,于是就应下了这门婚事。而吴听山和许观倒是从小就听话的孩子,两个人也没有怎么反对。
吴听山倒是从小都粘着许观,但是许观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白净斯文的小男孩。因为他身上有股许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感,像一滩黑色浓稠的液体,里面藏污纳垢,掀开美丽的花瓣下,其实是一片淤泥。
但是在许观的面前,吴听山好像不怎么喜欢隐藏。
许观仍然记得小时候,小孩们一起玩儿,吴听山因为想要许观手里的玩具,而狠的用手指甲掐许观的手背,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
许观哭着去找正在聊天的大人们,大人们看到了就开玩笑说,都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而已,但是许观对吴听山那双怨毒的眸子有着深刻记忆。
后来吴听山好像更会隐藏了,以至于许观忘记了一些细枝末稍的东西,对于这场婚约,许观没什么想法。既然需要找一个男人结婚,那么谁都一样。
直到真的结完了婚,许观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想法太单纯,原来男人在结完婚以后可以完全和以前变得不一样。
吴听山这个人,骨子里是极端自卑的,但是给外人看来他又是很体面的。过于自卑的内在造成他敏感易怒的性格,在外面唯唯诺诺,受了气也不说,总是笑盈盈的。回到家关上门,就像披着羊皮的狼,原形毕露。
第一次被吴听山打的时候,许观想过要反抗,但是男女之间力气的差异让她做不了任何抵抗。有一就有三,有三就有五六七八九,因为吴听山是镇上的公务员,他还需要维持表面的体面,于是许观只能帮他瞒着。
许观渐渐的已经不满足于简单平淡的生活,他爱上了买彩票,总是做着一夜暴富的梦。自己的钱不够就找许观要,每次许观拿出钱,吴听山能有几天好脸色。
渐渐的,许观的存款也见了底。
后来许观跟母亲说这些事情,母亲说:
“诶呀,听山肯定是在气头上,男人只要不出去嫖,不赌博,就很好啦。”
许观看着自己的母亲,看了很久,看着她的白头发,看着她蜡黄却布满皱褶的脸,看着她忙里忙外的身影…她心里突然感觉感到释然了,她能苛责这个可怜的普通的妇女什么呢?
她甚至是个文盲,都没读过书,生活永远围绕着家庭。她像是破旧的玩偶,被生活操纵着四肢,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相同的生活。
她的思想是父亲,丈夫灌输给她的,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她的爱很少,给不了太多人,只给了弟弟。
听了妈妈说这话,许观就再也没提过了。许观尝试跟大姐和二姐提了一下这件事情,大姐二姐的反应很激烈,立刻回到老家的镇子上,到许观的家里把吴听山骂了一遍。
当晚吴听山把许观打得下不来床,在家里养了三天。
他还记得吴听山说的话:
“小观,你要是再敢跟你那两个姐姐说我们的‘家事’,我就拿把刀杀了你全家,我听说你大姐最近好像要升职了?当一个什么什么,老什子的部门主管?不错啊,一个臭娘们活得真他妈滋润!还有你那个二姐,找她再拿点钱给我!不然打死你!”
后来的某天,当许观觉得就这样忍忍也能过下去的时候,因为许观麻木的态度激怒了吴听山,他对着许观一阵拳打脚踢,一边踹许观的肚子,一遍骂:
“为什么我要入赘你家?凭什么?凭什么我大哥娶了一个名牌大学的漂亮女人做老婆,我却要天天对着你这张死人脸?”
就在许观觉得肚子已经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时,下身突然有一阵暖流涌出,许观以为是自己正巧来月经,但是一大滩血越涌越多,在身下积聚成了一滩小小的湖泊。
许观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鲜红的颜色,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流逝。
吴听山也吓了一大跳,他立刻抱起许观向镇子上的医院奔去。
直到听到护士说出“流产”两个字的时候,许观才知道,原来是一条脆弱的生命从自己身体里流逝。
吴听山对着赶来的许观父母歉意的说道:
“是我不好,让小观不小心摔了一跤,还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了,都是我不好…”
许观的父亲一来就问护士:
“男孩女孩?”
护士很用力的忍住没有翻白眼,回复道:
“月份还这么小,根本不知道男孩女孩,况且现在国家不允许做B超!”
父亲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护士就转身走了。
这时候许观发了疯一样突然从病床上坐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父亲母亲,以及面前的吴听山,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要让大姐二姐知道,还有,吴听山,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吴听山面上闪过一丝愠怒,忍耐了下来,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
“都是我不好,小观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你好好在医院养一养身体。”
许观没有在医院呆多久,她坚持回到了家里捏佛像的工作间,对着屋里大大小小已经捏好的佛像,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心里滋生蔓延。
家里因为世代都是做捏佛像的生意,所以不可避免会和一些“特殊”人群打交道,许观记得小时候,自己淘气,翻家里的旧柜子,看到一本古籍。
上面写了一些许观看不懂的字,还没翻几页,就被父亲揪着耳朵扯到了房门外,据二姐说,当晚许观却是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将全家人吓得要死。
许观对外说是没看懂,其实那些文字看完后像是精神污染一样刻在了许观的脑子里,具体的含义许观无法用具体的言语叙述,但是上面文字描述的是如何召唤秽物达到心想事成的方法。
然而此时的许观脑子已经有点不太清楚了,这个笔记上面的内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十分清晰,好像在引诱着许观去做出一些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许观将掺有自己血液的泥土捏了一个迷你人形佛像,这个佛像没有脸,揣在了怀里。接着给吴听山发去一条短信:
【听山,周六我们一起去爬罗浮山吧,正好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