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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启程 ...

  •   “嘶——”药粉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季往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乎是同时,不咎的身体向前倾了半分,像是要上前,却又强行定住了脚步。
      怀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下动作放得更轻:“忍一忍,这药效果是好,就是刚上的时候有点刺激。”
      季往龇牙咧嘴地扯出一个笑,下意识抬眼去寻找不咎:“没事儿,不怎么疼。”
      不咎垂下眸子,目光深深落在季往的伤口上,又缓缓移到他因忍痛而咬紧的牙关和汗湿的鬓角。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对怀卿说的那番话——“无论他记不记得起过去,无论他是道尊还是季往,我都…”
      无论是哪个他,受伤都会让自己方寸大乱,心疼如绞。
      怀卿打好最后一个结,拍了拍手:“好了,这几天伤口别沾水,动作也别太大,小心崩开。”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这里交给你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不咎沉默地拿起一旁干净的帕子,替季往擦去额头的冷汗:“这次是我不好。”
      “你不好什么?”季往觉得这话实在是好笑,“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时时刻刻把我拴在腰带上保护着?”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而且若不是你教了剑招,这里怕是一块好肉都没了,你不必自责。”
      不咎自知他这是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今日先休息,关于后面的事情,我要想一想如何应对。聆骨能找到我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他们既已确认你的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
      季往点了头,跟在不咎身后走了几步,一直到不咎的屋门口。
      季往的手抵着即将要关上的屋门:“晚上,伤会疼。”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耍赖,但里面蕴含的试探,不咎却听懂了。
      就在季往以为会被拒绝,准备自己默默回房时,身前的人叹了口气:“…进来吧。”
      季往眼睛一亮,立刻跟了进去。上次来不及仔细看,这次得到允许,则光明正大扫视了一圈。
      不咎的居所和他的人一样,简洁到近乎没有什么装饰。
      唯一显得不同的,是那榻上铺着看起来异常柔软的兽皮,看上去是他原型时最常盘踞的地方。

      不咎指了指那张床榻:“你睡那里。”说完,自己则走到一旁的桌布,看样子是打算在那里打发时间,渡过这漫漫长夜。
      季往看了看那看起来就温暖舒适的兽皮,站在原地没动,小声道:“一起吧,榻上…暖和些。”
      见不咎抬眼,他立刻补充:“我保证不乱动,真的,就是…伤口疼起来,身边有人会好受点。”
      不咎看着他半晌,那目光像是要穿透皮囊,看清他心底到底藏着几分真疼,又有几分借口。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榻边,和衣在里侧躺下,背对着季往,留下外侧足够宽敞的位置。
      季往见此,小心翼翼躺到外侧,尽量不碰到伤口,也与不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鼻尖萦绕着兽皮上属于不咎的气息,混合着草药的味道,十分让人安心。
      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不咎听着身后之人因刻意保持姿势而略显沉重的呼吸,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季往正努力调整姿势,试图找到一个不压到伤口又能安然入睡的姿势,忽然感觉身侧的人轻轻翻了个身,好像面向了他。
      紧接着,怀里被塞进了一团软绵绵还带着体温的东西。
      “哎?”季往一愣,赶忙胳膊搂住。那触感蓬松柔软,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不咎的狐尾。
      屋内没有点灯,他看不清不咎的表情,只听到对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抱着。压不到伤口,会不会好受一些。”
      话音刚落,一只微凉的手便摸索着找到了季往的手腕,引导着他轻轻覆在了那团毛茸茸上。
      “只许这样。”不咎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警告,却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不要乱动。”
      季往心跳如擂鼓。掌心下的触感十分不可思议,那绒毛仿佛能抚平所有焦躁与疼痛。
      他收拢手臂,将那条给予他安慰的狐尾环住,指尖克制地陷入那丰厚的绒毛里,像拥抱一件绝世珍宝。
      “嗯…”季往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鼻音,原本因伤痛而略显沉重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好多了。”
      他果然遵守承诺,没有再乱动,只是规规矩矩抱着那条狐尾,仿佛这就是他今夜最好的止疼药与安神香。
      室内安静了片刻。就在不咎以为他终于消停,准备安心入睡时,怀里抱着尾巴的人又用那种带着点鼻音,显得格外委屈的语气,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咎…我感觉我的伤明日也会疼。”

      第二日,季往是在鸟叫声中醒来的。
      他先是感受到了怀中那片令人眷恋的温暖,低头便看见那条狐尾还乖乖被自己搂着,毛发蹭着他的下巴,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顺着尾巴的方向微微侧头,不咎平日里那双剔透的眸子闭合着,长而密的睫羽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黑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兽皮上,几缕还不知为何压在了自己身下。
      季往静静地看着,心头莫名一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的熟悉感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这睡颜…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几乎能预判那睫羽下一次颤动的频率,熟悉到仿佛在无数个清晨,他都曾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阳光如何一点点爬上这人的眉梢,看着那唇瓣在无意识间的微启。
      这次不是通过任何外物的提醒,不是那些木雕或刻痕带来的记忆,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烙印。仿佛这幅画面,早已在他生命中重复了千次万次。
      他看得有些出神,无意识收紧了环抱着狐尾的手臂,仿佛想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眼前人的存在,来抓住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流光碎影。
      许是他动作稍稍大了些,又许是那专注的视线太过灼人,沉睡中的人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咎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在近在咫尺的季往脸上。
      “怎么了…”不咎想翻身背对,却因这个动作扯到了季往身下的长发,一阵细微的刺痛让他轻轻“嘶”了一声,无奈只得停住动作,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时动弹不得。
      季往见状,赶忙撑起身子,动作间牵扯到肩伤,让他眉头微蹙,却顾不得自己。
      “别乱动。”季往伸出手,十分自然将那缕被压住的黑发从自己身下解救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翻身下榻,随手捞起一旁的外衫披上,然后俯身,仔细将滑落的薄被往不咎那边掖了掖,确保将他裹得严实。
      “我先去换药…”他垂眸看着依旧躺在那里,似乎还没完全回过神的不咎,语气放得更缓,“你再休息一下。”
      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如同这样做过一般。
      不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外面传来季往与还未入睡的怀卿低语声音,才缓缓闭了眼。
      被角被仔细掖好的感觉还在,颈侧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一触即分的温度。
      他慢慢蜷缩起来,将半张脸埋进还带着两人气息的兽皮里。
      狐尾轻轻扫了扫榻面,最终安静蜷缩在他身侧。

      季往换完药,又慢吞吞用过简单的早饭。
      怀卿打了个哈欠,对季往摆摆手:“我去补觉,晚上见。”
      怀卿一走,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隐约的鸟鸣。
      季往正对着空碗发呆,思忖着不咎何时起身,需不需要给他送一些,身边便多了一道身影。
      不咎坐在他对面,忽然抬起手,指尖有些不确定地碰了碰自己束起的头发,目光微垂,避开季往的视线:“…是这样吗?”
      季往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不咎的像是懊恼自己多此一问,却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你不是说,这样好看,让我常…”
      后面的话消失在唇齿间,但意思已然明了。
      季往愣住了。
      他这才记起,在那洞府中,他曾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夸不咎如此好看。
      他当时只是情之所至,从未想过这句随口之言,竟被不咎记下,并在今日实践,甚至还带着点不确定的求证意味。
      “是…是这样。”季往起身,绕到他背后,动作轻柔地解开了那发带,“但你不必如此,你怎样都好看。”
      不咎感觉每次都会败给季往如此直白的话语,明明之前他说这种话都是绕着弯,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季往早就逃走了。可如今这般,反倒让人无处可躲。
      “伤处如何?”不咎转过身,将发丝从季往手中轻轻解救出来,目光落在重新包扎好的肩头,顺势转移了话题。
      “好多了,怀卿前辈的药很管用。”季往立刻回答,“我们今天做什么?”
      不咎看着他这副积极的模样,生怕他下一刻就窜出去拿着剑乱挥,赶忙道:“有些事需与你说明。”
      不咎的语气带着一种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后的郑重,季往听完便收敛了神色:“你说。”
      不咎伸出指尖,蘸了些凉掉的茶水,在桌上轻轻勾勒出一份草图。
      他指着其中较远的一处,缓缓开口:“关于聆骨,关于他口中的那位尊上,以及…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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