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冬夜便利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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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夜来得又早又急，六点刚过，天色就沉得像泼了墨，寒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冰刃。江知野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薄外套，手里攥着最后一把钥匙，站在老旧居民楼的单元门外，看着房东那张不耐烦的脸，喉咙里像堵了团冻住的棉花。
“不是我不通融，”房东把押金数都没数就塞进包里，语气冷硬，“你这都拖了半个月了，我这房子又不是慈善堂，总不能一直给你占着。”
江知野张了张嘴，想说“再宽限三天”，想说“兼职的工资下周就发”，可话到嘴边，却被寒风呛了回去。他知道，多说无益。这座城市里，没有钱，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他没再争辩，转身走进夜色里。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在嘲笑他的狼狈。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几件换洗衣物，一台用了好几年的旧相机，还有几本专业书——他是美术学院摄影系的学生，靠着课余兼职勉强维持生计，可上个月咖啡店老板突然裁员，断了收入来源，房租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雪粒子越下越密，打在头上、肩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江知野不知道该去哪里，网吧太贵，火车站太乱，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冻得手脚发麻，鼻尖通红，直到看到街角那盏亮着“24小时”灯牌的便利店。
推开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江知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店里没什么人，收银员趴在柜台上打盹，货架上的商品整齐排列，透着烟火气的安稳。他走到熟食区，犹豫了半天，掏出兜里仅有的几十块钱，买了一份关东煮，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塑料碗里的萝卜、鱼丸、海带结冒着热气，他拿起一串萝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可心里的空落，却像被这冬夜的寒风灌满，怎么也填不满。他低着头，小口啃着关东煮，肩膀微微耸起，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小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街道的轮廓。江知野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头发被雪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无措。他想起远在南方小镇的父母，想起他们在电话里反复叮嘱“照顾好自己”，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他不敢告诉他们自己被房东赶走，不敢说自己过得有多难，只能报喜不报忧，说“一切都好”。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江知野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温和的眼睛里。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领口立着，沾了点雪沫，身姿挺拔，气质沉稳。他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站在桌旁，目光落在江知野泛红的眼眶和那碗快要凉掉的关东煮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遇到困难了？”
江知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点哽咽和窘迫：“没、没有，就是有点冷。”
男人没拆穿他的谎言，只是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他把手里的热牛奶推到江知野面前：“先喝点热的，关东煮凉了对胃不好。”
江知野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的五官轮廓分明，眉眼间带着点疏离，可眼神却很温和，让人莫名觉得安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驱散了些许寒意。
“谢谢。”他低声道了谢，小口喝着牛奶，不敢再看男人的眼睛。
“为什么在这儿待着？”男人问道，语气很轻，没有打探的意味，更像是随口的关心。
江知野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把自己被房东赶走、没地方去的事，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他说得很简略，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男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我家就在附近，有一间空客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暂时住下。”
江知野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和不敢置信：“真、真的吗？可是……我们不认识啊。”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陌生人，仅仅因为他的几句倾诉，就愿意收留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男人看着他防备又惊讶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我叫淮序，是个建筑师。你呢？”
“江知野。”他下意识地回答，心里的防备渐渐松动。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那双眼睛太过真诚，让他无法拒绝。
“江知野，”淮序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语气自然，“客房是空着的，你住进去也不会打扰我。等你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就好。”
江知野看着淮序，又看了看窗外漫天的风雪，心里挣扎了片刻。他知道自己不该随便相信陌生人，可此刻，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而且，淮序的眼神太过温和，让他莫名地觉得踏实。
“可是……我付不起房租。”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羞愧。
“不用付房租，”淮序摇摇头，“就当是……互相帮忙。你平时没事可以帮我浇浇花，打扫一下卫生，就够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知野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站起身，对着淮序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淮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淮序看着他拘谨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不用客气。吃完东西，我带你过去。”
江知野点点头，快速把剩下的关东煮吃完，又把牛奶喝光，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拉着行李箱，跟在淮序身后走出便利店。外面的雪还在下，可这一次，他不再觉得寒冷和迷茫。
淮序的车停在路边，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干净整洁。淮序打开车门，让江知野上车，然后把他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车厢里开着暖气，温暖舒适，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江知野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他偷偷打量着淮序，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轮廓分明，气质沉稳。他心里充满了感激，也有一丝好奇——这个叫淮序的男人，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淮序带着他走进小区，乘坐电梯上了十五楼。打开房门的瞬间，江知野愣住了。
这是一套极简风格的公寓，装修以黑白灰为主，干净整洁得不像话，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着品味。客厅的落地窗很大，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夺目。
“这边是客房，”淮序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里面有床、衣柜、书桌，生活用品都齐全，你可以直接用。”
江知野走进客房，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明亮温暖。他放下行李箱，心里百感交集。从被房东赶出，到遇到淮序，再到有了一个暂时的落脚点，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他经历了人生的低谷和意外的温暖。
“谢谢你，淮先生。”他再次向淮序道谢，语气真诚。
淮序看着他，眼神温和：“不用客气。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或者兼职？”
“明天上午有课，下午去咖啡店兼职。”江知野回答。
“嗯，”淮序点点头，“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住在隔壁房间。”
说完，淮序转身走出了客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江知野站在房间里，看着干净的床铺，看着窗外的灯火，眼眶再次红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江知野，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淮先生的好意。
这个冬夜，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江知野的世界，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意外的相遇，将会彻底改变他和淮序的人生轨迹，让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在往后的岁月里，紧紧缠绕在一起，经历欢喜与失落，离别与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冬夜便利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