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叶弭

10、第 10 章

　　“顾老师！”

　　“骷髅！”

　　我和庄衍同时大喊，同时向两个方向跑，我抱起顾清城，心疼的擦去他嘴边的血丝，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心跳虽然缓慢却还在。我回头看庄衍和骷髅，庄衍蹲在骷髅旁边，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骷髅下半身的骨头架子已经没有了，他艰难的抬起头望向我，似乎叫我过去。放下顾清城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虽然面对的只是一个有上半身的骷髅架子，可是这时候再也感觉不到恐惧，只有悲伤和难过。

　　“谢……谢谢你！”我哽咽住。

　　骷髅无声的咧开嘴，看了庄衍一眼，然后对我的说：“求……你，照、照顾好他！”

　　让我照顾庄衍？他和庄衍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一肚子的疑惑却没时间理会，反手握住曾让我感到恶心的骨头手，紧紧地握着，狠狠地点头，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你没事的，一定没事。”

　　上次他散了架后又恢复原样，这次一定可以。

　　骷髅摇了摇头，“被追魂刀刺中，只能……灰飞烟灭。鬼王，鬼王，早一天清醒，早一天回去！”

　　“我不是鬼王！”庄衍突然大吼，起身跑开。

　　骷髅的骨头开始变成灰，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到现在，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掉了下来，掉在他的骨头上。

　　他咧开嘴，空洞的眼睛看着我，我摇着头低语：“为什么救我？”

　　你救了我却被我伤的没了轮回的机会！

　　“鬼王……需要你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骨头成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全部结束时，和灰一起飘扬的是有些虚无缥缈的话：“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我攥紧了拳头捂住嘴，拳头里是他的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世上要有鬼？为什么让他们出来害人？

　　我从低低的呜咽转为悲痛的大哭，冲到庄衍身边用力的捶打他，边打边骂：“你是鬼王！为什么不早点醒过来？为什么让他们出来害人不把他们全都抓走？为什么！”

　　庄衍用力抓住我，双眼通红面色狰狞的冲我大吼：“我不是！我不是！”

　　“你就是！你就是！汤尼和骷髅不会认错，还有你手里的火球怎么解释？”我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他哑口无言，颓然的身子晃了一下。

　　“啪嗒！”有裂开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庄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后面，我后背一凉猛地转身，不远处的黑暗中开了一道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提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白一黑的穿着古怪的男人。

　　提灯小鬼和黑白无常！

　　小姑娘举着灯笼照了照，看着食堂说：“无常大人，好奇怪，那么魂魄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白无常向前走了一步，低着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清城说：“奇怪个屁，要不是和尚，那些魂魄早就被马文川收了变成厉鬼作乱人间，搅得人间地府不得痛快！”

　　“那如此说来，咱们该感谢和尚？”女孩扬着笑脸跑去顾清城身旁。

　　“不要靠近他！”她是地府出来的小鬼，身上的寒气会伤了顾清城。我拉着庄衍跑了过去，让他把顾清城抱起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三个——鬼。

　　白无常走到我面前，好奇的上下看了一遍，问：“你能看见我们？”

　　我点了点头，他身上的寒气压的我血液凝固。白无常两眼一亮，忽而回头问一直没说话的黑无常，“她是谁？”

　　黑无常戴着黑色的高高帽子，慢腾腾地踱过来却是站在庄衍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鬼王。”

　　靠！还不承认？黑无常大人都说你是鬼王了！我鄙视庄衍，他脸色惨白，全身僵硬的像木头人，“我不是！”他仍是不承认这个可怕的事实，只是语气却不再那么坚定。

　　即使是第一次见黑白无常，从他们的奇怪装束从他们凭空走出来就能知道他们是谁。黑无常都说他是鬼王了，那便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靠！我问你她是谁，你跑去跟鬼王打什么招呼。他没醒根本不记得我们，走走走，赶快把魂带回去，老子最讨厌人间，人心险恶，贪婪、自私、变态……”白无常说着向食堂走去，声音越来越小，推开食堂大门和提灯小鬼站在门口召唤里面的魂魄。

　　黑无常看了庄衍一眼，转身默默地朝那里走去。

　　“请等等！”我喊道。

　　黑无常无声的回头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暗，双眼漆黑看不清眼珠在哪，我心一凛，摄人心魄的杀气直直的撞到我心口。

　　我吞了口口水，顶着发麻的头皮鼓足勇气说：“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手指着庄衍。

　　“二十。”黑无常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二十！他大爷的，庄衍竟然还没二十，我已被他偷吻强吻了好几回！

　　一个个飘忽的影子从食堂里走出来，神情木然的在提灯小鬼的带领下往那扇门走，忽然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校长！”

　　眼窝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这个我尊敬的男人鼓励过我的男人就这么走在木然的人群中，听不到我的喊声看不见我的人，慢慢的消失了。

　　“校长！”我泪如雨下，看着黑白无常就要走到门前，一股无名的愤怒火焰燃烧起来，迈开脚步就往他们那里奔，我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放任那些厉鬼在人间作乱！

　　可是，我的手腕被抓住了。

　　“别去！”虚弱的声音。

　　“顾老师！”我惊喜的回头，对上一双清澈干净的双眼。“你醒了？”

　　顾清城看起来很虚弱，对我微微一笑，待黑白无常他们一行彻底消失在那扇门后，他拍拍庄衍的肩，低声道：“麻烦你，去食堂把煤气罐打开。”

　　庄衍怔了一下，一丝伤痛划过脸庞，紧紧地咬了下牙关，默默地朝食堂走去。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中，一股黑色的浓烟奔上天空，燃起熊熊烈火，华新技校中秋节聚餐发生大爆炸，死三十人，重伤八十三人。

　　“啪！”一份厚厚的报纸被扔在茶几上，扔报纸的人抱着头往后倒下，忽然死劲的揉自己的头发，显得非常无奈，“明明两百个人全都死了，全都死了！”他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

　　我洗过脸后走出来便看见庄衍这副颓废的模样，看了眼报纸上大大的标题，耸了耸肩后坐下吃早餐，“你不吃？”

　　他没理我。

　　我咬了一口油条喝了一口稀粥，故意把嘴巴吧唧的发出声音：“也是，你是鬼王不用吃饭。”

　　“呼哧！”庄衍翻身坐起，邪恶的双眼瞪着我。

　　我和他对瞪。顾清城带我们来他租的小屋，收拾东西时我偷看了庄衍的身份证，臭小子才十九岁。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他是鬼王心理年龄绝不止这么大，可看着他青葱帅气的脸蛋，一种老牛被嫩草调戏的悲愤便油然而生。

　　更让我生气的是，骷髅来自鬼界，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白衣女鬼第一次袭击庄衍现身救下他们三个，也正是在那次，庄衍知道自己和常人不同的真正原因。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又被女鬼伤了些元气便晕了过去。

　　昏迷时，他做了许多许多的梦，梦见他拿着鞭子抽一个个丑陋的饿鬼，拿火烧一个个哭天喊地的恶鬼，拿刀杀死……一个人！

　　什么人他没说，表情极其痛苦，顾清城没追问，我更不愿意问，只是隐隐觉得这个人是他轮回的真正原因。

　　他醒后，骷髅曾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次，可他拒绝这个荒诞的故事，拒绝承认自己是鬼王。骷髅一见慌了，担心鬼王苏醒后不愿回去，便设计把他和我带去郊外，企图通过恐吓我来唤醒他沉睡的心。

　　骷髅吻我时我手上的热度是庄衍传给我的，他说，他以为骷髅会真的吃了我，一着急体内有种无法控制的力量冲了出来。就像那晚，他手心里冒出的火球，也完全不能控制自如。

　　他和下属之间的纠纷却把我拉进去，可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怕！

　　要不是顾清城拉着我，我早就上前把他打成猪头。昨天上午报道出来后顾清城带我们去了警局，谎称他和我受校长托付照顾庄衍所以没在学校过节。

　　顾清城一直很自责，下午接到他师父的电话，将屋子丢给我俩照看回了九华山。我和庄衍吵了一个晚上，睡了一觉精神气足的我又想吵了。

　　庄衍呼哧一下躺回去，过了一会儿说：“打个电话给顾清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白了他一眼，“你没手没嘴？你就不怕他带着师父一起来收了你？”

　　庄衍又翻身坐起，冲我妖魅的笑了一笑，“你笨啊，鬼王也是王，是鬼界最大的领导者，和人界古代的皇帝一样，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

　　我讥笑，“哼，还说自己不是，瞧瞧，说的多嚣张。”

　　他也讥笑，“难道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网络？也是，看你打扮就知道，土包子一个。”

　　“你！”我气得拿油条砸他，居然敢说我是土包子！“我是土包子怎样啊？你洋气，你是洋山芋！你还不是强吻了土包子好几次！”

　　我愤怒的吼完，突然醒悟说错话了，讪讪的捂住嘴巴坐回去。可是，庄衍眼里的颜色已经变了，妖魅又邪气的向我走来。

　　然后，男人气息柔柔的包围了我，热乎乎的吐气从头顶传来，“哦，原来你在气我吻了你啊。”

　　“滚你大爷的！”我冲他翻白眼。

　　“你要是觉得亏了可以吻回去啊。”他语气清淡，妖魅的向我眨着眼，好像我吻回来就能扳赢一局。

　　我要抓狂了，手忙脚乱的把碗筷丢进水池，拿着包就冲出家门。庄衍一直默默地跟着我，只是出了家门他倒是变老实了。

　　我不应该来学校的，真的不应该。站在学校大门口，看着那些哭的歇斯底里悲痛欲绝的父母，我的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顾清城说，生死自有劫数，这是他们的命！顾清城又说，事情的起因不是因为我。当年学校在建时，挖掘机挖出一具白骨，有人建议校长烧烧香最好请个高人施个法，但是校长置之不理，只让人把白骨拿去烧了，和建筑垃圾一起倒了。

　　这具白骨正是白衣女鬼，在学校建成一年里出来过几回。阴气重的人才容易被她吸□□气，而怪异的是，华新学校阴气重的人并不多，是以都以为那些被她吸食过的人只是不巧的生病了。

　　虽然我的生辰八字不低，但因长期能看见鬼，身上的阴气渐渐加重。女鬼感应到我的存在，只是我从不走夜路，身上又戴着观音挂坠，所以她不敢去人多的教室宿舍找我。

　　机缘巧合，那天天气怪异，那天我独自一人经过树林，那天庄衍也在。女鬼不知道他是鬼王，只是感应到他的精气与众不同，于是舍我取他。

　　女鬼在校长面前出现过一次，所以当姚博城和徐宁说学校有鬼时，他已深信不疑，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顾清城，请他来学校捉鬼！

　　鬼灭了，却多了二百个亡灵！

　　“走吧。”庄衍见我哭的厉害，拖着我离开学校。一路上，我的泪水始终没有停过，他们的死终是和我有关啊，如果不是我和庄衍在这里，汤尼就不会和白衣女鬼联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阳光照在身上，我心却很冷很冷。

　　“秦娟。”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抬头看，有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

　　“梅姐？”

　　“丫头，还好吗？”梅姐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抬头看了看庄衍，笑着问：“你男朋友？”

　　呃，梅姐看不出来。我讪笑，“不是，只是……朋友。”

　　“阿姨好。”庄衍嘴巴甜甜的喊了一声，青葱嫩白的脸一看就是个不大的小伙子，真是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你好你好！小伙子长的真帅。不介意我和秦娟说几句话吧？”梅姐笑眯眯的说道。

　　庄衍主动走开了，梅姐拉着我找了没人的地方，问我华新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惨笑，“梅姐，汤尼和女鬼头彻底消失了。”

　　“真的？”梅姐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忽然狠狠地说：“便宜他们了，我一直在找他们呢！”

　　梅姐没有追问是什么人灭了汤尼，嘱咐了我几句，掏出一个戒指给我，“这是用狼王的毛做的戒指，你戴着，以后遇到危险的事把戒指扔到空中，大喊三声狼王，狼王自会去救你。记住，这个只能用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我无以回报，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一场战役换来一个人的真心，我相信，这个世上会有更多的人会真心对我，因为我一直真心的活在这个让我无奈的世界里。

　　我和庄衍在外面吃了晚饭，到家后接到妈妈的电话，堂哥要结婚了，她本不想让我回老家，可是架不住老家几个亲戚的热情，只好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犹豫了，眼前浮现大娘那阴森恶毒的目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打了几个哆嗦。尘封的往事被打开，似乎有什么在等着我。

　　我该不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