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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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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药气未散,压抑的寂静被陡然掀动的帐帘撕裂。
一道身影挟着凛冽寒气卷入,衣摆翻飞间尽是血腥与烽烟味。是魏无羡。
他一双眼亮得骇人,瞳底似烧着不熄的火,不待站定便直直钉向蓝曦臣苍白的面容。
“蓝宗主!”声音沙哑如粗砾,“我刚从死人堆里爬回来,就听说——要和谈?要议和??”他胸膛起伏,字句像是从肺腑里硬呛出来,“还有件更要命的事:这次和谈,海外夷洲也会来人!”
帐内空气骤然一凝。蓝启仁眉峰骤锁,皱纹深如刀刻:“夷洲?彼辈远居海外,素来只通商贾,不问纷争,此番仙门与温氏和谈,他们为何……”
“只通商贾?不问纷争?”魏无羡嗤笑一声,嘴角弧度如冷刃,“蓝老爷子,夷洲,压根不是什么无害的中立商贾!他们是蹲在暗处的秃鹫,是两边卖刀子、煽风点火的恶鬼!那群杂种们做的,是双向喝血的买卖——喝的是两边将士的血,肥的是他们海外那座黄金台!”他猛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住喉头翻涌的血锈味:“我在落霞谷……在蓝湛身边……最后那场围杀里看得清清楚楚!温若寒麾下那些屠戮我同袍、围攻蓝湛的精锐修士,他们使用的破阵锥、裂灵刃,全刻着夷洲顶尖工坊的暗纹!和我们当初砸光家底买来对付温氏的那批‘救命货’,出自同源,工艺一样——这绝非中原任何世家、也非岐山温氏任何一家所传承的工艺!!”
蓝曦臣目光缓缓垂落,而后徐徐抬起,迎上魏无羡灼烈的注视。他面上并无惊愕,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洞悉。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
“魏公子所言……俱实。夷洲,不可信。这六年燎原战火,明面是仙门与温氏生死相争,暗处却始终有第三只手,攫血肉为利,添烽烟为薪……甚至,夷洲所售,远不止明面上的军械粮草。”他闭目一瞬,再睁眼时眸中唯余冰彻的清明,“功法命门、灵力弱点,阵法死穴、乃至人心猜忌、派系龃龉、战局微妙之走向……皆可明码标价。彼辈立于云外,冷观地上猛兽疯狂相残,同时向两方贩售更利的爪牙,与……对手那最脆弱、最致命的喉管位置图。”
魏无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白凸起:“所以,你看,他们根本不是来参加什么狗屁和谈!他们是来看自己一手编排的戏怎么收场,来数清楚这场人血买卖挣了多少,更是要来——趁乱收割,大捞最后一把!”
蓝启仁面色铁青,长须微颤:“即便如此……仙门凋零至此,十室九空,难道我们还能……”
“不能。”蓝曦臣截断叔父未尽之言,答得干脆而凛冽。他勉力撑身坐直,侧首望向帐外沉沉阴霾,一字一句道:“夷洲,确实比明刀明枪、暴虐无道的温若寒……更危险,更隐蔽,也更难对付。温若寒所求,是碾压式的征服与统治;而夷洲所求……夷洲所求,却是抽干此间天地最后一线生机,在众生白骨之上,筑其不朽之黄金台。”
魏无羡拳心紧攥,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那为什么还要——”
“因为别无选择。”蓝曦臣话音轻渺,却重若千钧,压得人心头窒闷。“六年血战,岐山温氏与仙门百家,早已是两败俱伤、油尽灯枯之局。温若寒虽连丧二子,凶威犹在,岐山根基未绝;而我仙门……菁华殆尽,资源枯竭,人心涣散,拿什么去跨海远征,征讨一个以逸待劳、根基深植海外、握有我们不知多少把柄的夷洲?
他抬眼,目光缓缓掠过帐内每一张或愤懑、或茫然的面容。
“更可怕的是,”蓝曦臣声如寒泉沥冰,字字凝霜,“一旦我们此刻与夷洲公开决裂,甚至表露出兵戎相见的苗头……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温若寒那只饿狼,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彻底覆灭仙门的良机。届时,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筋疲力尽的仙门,将同时面对岐山疯烈的最后一扑,与海外蓄谋已久的致命背刺。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道统绝灭,血脉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