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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三副棺材 ...

  •   小禾刚刚转身,就感觉手腕被人抓住,回头就对上白之严肃的目光。

      白之匆忙把手撒开,面对小禾的疑惑,沉没半响,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能暴露日记的存在。

      风谨察觉到氛围的僵硬,刚忙接下话茬:

      “赵叔都生病了,我们去不会打扰人养病嘛。”

      风谨轻揽小禾的肩膀,把她往与裁缝店相反的方向带。

      “你也累了,改天,改天我跟小白陪你一起去……”

      三人走后,赵与和他母亲依旧跪在圣树下。

      赵与双手颤抖着,为母亲揩下眼角的泪。

      一回房间,白之就把房门锁上,连窗户也没落下。

      “你看过日记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赵立为得的就是花疫?”

      白之紧盯着风谨,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风谨解剖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个屁!”

      风谨看出来白之是在审自己,那种眼神盯得人心里窝火,心头的怒火一点即燃。

      “踏马就一破日记,你天天藏得跟宝似的,谁稀罕!”

      风谨利索的脱下外套,朝白之缓缓逼近。

      “老子信任你,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你倒怀疑到我头上了。”

      风谨冷笑,“砰”的闷响,拳头裹着凌厉的拳风,狠狠砸在白之身后的墙上。

      白之睫毛低垂,嘴唇嚅嗫着,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你就守着你那点破秘密过吧!”

      风谨一把扯过椅背上的外套,摔门而去。

      白之觉得胸口堵得慌,站在原地连灌了五六杯水,还是堵得喘不上气。

      没人告诉他《时轴辑录》到底怎样才算补全,他还要被时间推着走多久。

      但他已经知道结局了。

      屋外时不时传来水果贩富有穿透力的吆喝声。

      白之安静的收拾起屋子。

      风谨对苹果情有独钟,上次买的一大袋苹果还没吃完,零散的撒在桌子上。

      或许不该瞒着风谨。

      白之洗了一个苹果,每次咬下去都是意料之中的味道,真是无聊的水果。

      花疫最后还是要席卷沐溪镇。

      他或许,本不应该拦下小禾。

      后面的几天平静的反常,没有突然闯进的外乡人,也没有谁要接受浸水审判。

      白之和镇上的所有人一样每天打水进行净手礼,偶尔碰到森土就询问他实验的进展,路过老泉的酒坊也会进去喝两杯。

      掩藏在白之心底对结局的恐惧也逐渐淡忘,这种生活,其实也挺好。

      等他回去,或许老了就会在乡下找块地落脚,一连几个小时窝在躺椅上看着叶子很慢很慢的落下……

      风谨说不定还会拄着拐来炫耀他的新弹弓……

      突然,有人轻拍白之的肩膀。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白之心里升腾起一阵雀跃。

      强压着嘴角转过头,看到来人半张脸都被乱糟糟的头发挡住,裤子膝盖处还破了洞。

      白之宁愿相信风谨出走的这几天上街要饭去了。

      “白之。”

      那人开口,白之才发觉眼前这个比小串还狼狈的少年就是赵与。

      他妈妈就是裁缝,不会让他打扮成这样才对。

      “你……能帮我去原叔家定两口棺材吗?”

      见白之没有反应,赵与又着急补充:

      “我,我要照顾我妈。”

      “好。”

      “要柏木棺圆棺,做好一口可以先送过来。”

      赵与的声音里有些哽咽,交代清楚之后就逃似的离开了。

      白之突然想起,东街的裁缝店很久没开张了。

      昨天他还想去找田姨帮忙补一下风谨被藤蔓划破的裤子,但是两扇木门好像咬在一起,很久都没见松口。

      赵志为死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

      街边的商贩依旧大声吆喝着,偶尔一两只野猫从巷子里窜出来。

      小镇的一切缓慢的从白之身旁流走。不知不觉,白之就走到木匠原志的家。

      精致的木门大方的敞开着,似乎在热烈的欢迎每一个人。

      “原叔,看在跟我爸那么多年的交情上,帮我做副棺材吧。”

      一个跟白之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在跟原志交谈,结实的脊背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基因。

      白之有一瞬间幻视陈守律。

      “破古啊,你也别难为我了。”

      原志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木材上。

      “你知道的,你爸他是……哎!”

      陈破古的拳头紧攥,咬着牙,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

      “我爸,臭了。”

      原志瞳孔骤然收缩,僵坐在木材上。

      白之站在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莫名有些惋惜。

      陈守律的结局太草率,就像命运随手编织的一个笑话。

      原志呆坐很久才回过神,复杂的看了陈破古一眼,转身走到仓库。

      再出来时,原志提着一包工具扔到陈破古脚下。

      “卷尺,划线器,手锯,该有的都有。看你了,小子。”

      陈破古眼睛忽地亮起一点光,感激的看着原志。

      “门给你留着,晚上来拿木材。”

      陈破古转身要走的时候原志又着急补了一句:

      “用手锯的时候当心点!”

      “谢谢原叔了!”陈破古背对着原志摆摆手,潇洒离去。

      陈破古脚步匆匆,与白之擦肩而过。

      “哎?你小子站门口干啥?”原志注意到白之,招着粗糙的大手吆喝他进来。

      “我要定两副棺材。”

      “怪事了,最近怎么老有人定棺材。”原志小声嘀咕,又怀疑白之是为双亲定的,心里不免升起一些同情。

      “进屋说吧,喝杯热茶。”

      “要柏木棺圆棺,做好一口可以先送……送到裁缝店。”

      “裁缝店!老赵和嫂子出事了?”

      白之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以旁帮者绝对理性的口吻叙述赵志为的遭遇。

      “他病得很重,应该病死了。”

      “嫂子呢?”原志眉头紧皱,手里紧紧握着刚倒的热茶,茶是开水刚泡的。

      白之回忆了赵与刚说的话,他母亲应该还在。

      但应该也不长久了。

      “她还在,但可能也病了。”

      “赵与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原志踉跄着冲进卧室翻出一沓钱,用红布细心抱着塞进外套的内兜里。

      “可能是传染病。”

      白之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补充。

      明明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我这命就是老赵救的,嫂子有困难,我得对得起老赵!”

      原志头也不回的冲出家门,姿势很怪异。

      白之这才注意到他右腿瘸了。

      一周过去了,风谨依旧不见踪影。

      白之再也坐不住了,问过森土,问过老泉,甚至问过王多财,都没有风谨的消息。

      白之最后找到小禾。

      “风谨啊,确实好几天没见了。”小禾故作深沉的把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小禾不禁为自己完美的演技被看穿感到惋惜。

      “说吧,我怕他要不到饭给自己饿死。”白之无奈笑笑。

      “这你不用担心,风谨可会要饭了!”

      白之:“???”

      ……

      白之怎么也想不到,风谨跑到孤山去跟小串一起生活了。

      “哎哎哎,对喽!土豆片煎到两面金黄最绝!”

      “嗯。”

      “野蒜不用拍太碎。”

      “嗯。”

      “得找块石头压着,不然热气都跑了。”

      “嗯。”

      风谨熟练的指挥小串挑石头。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扬起铁桶下的草木灰糊了风谨一脸。

      “咳咳咳!”

      风谨剧烈咳嗽起来,连连后退,后背突然触到一块结实温热的东西。

      “哎呦我去!”

      风谨惊得跳起来,回头发现是白之,笑骂着,不轻不重的一拳落到对面肩膀上。

      “你走路没声啊!吓死我。”

      “过得挺好。”

      风谨又撇了眼后面的小禾,有些为难。

      “先说好,我做的只够两个人吃的。”

      “谁稀罕。”

      “我。”小串突然冷不丁冒出来,怯生生的半举着手。

      白之这才注意到,小串脸色明显红润不少。

      “你们哪来的食材和……锅?”

      白之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那个正在火上烤的生锈的铁桶。

      “哈哈哈哈风谨是我见过最会要饭的。”小禾笑得捂住了肚子。

      风谨倒是一脸骄傲,把缩在角落的小串推出去。

      “也有小串的功劳。”

      三人的目光突然朝小串聚集,像放大镜聚焦的阳光,烫的小串局促又不安。

      小串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笑。

      白之笑着打趣风谨:“丐帮老大可以给我示范一遍吗?”

      “叫风老师。”风谨扬着下巴,对白之的称呼略有不满。

      “别忘了,我还没原谅你。”

      白之被气笑了,这家伙还挺会蹬鼻子上脸。

      “幼稚。”

      “那算了——”

      风谨还没说完,就听到白之轻轻叫他。

      “风老师。”

      白之笑得狡猾。

      “现在可以了吗?”

      ……

      白之没想到风谨要饭也真有一套。

      风谨特意带着他们来到圣树公园的入口,带了一个大布袋,又挑了一个最破的碗,盘腿坐下来。

      白之举起事先准备好的相机,对着风谨开始录像。

      圣树公园的人流量最大,只要有人靠近,风谨就呻吟起来。

      “哎呦,我弟弟天生智力缺陷,我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姐姐那么漂亮,心地肯定也很善良……”

      风谨眼神始终不离中年妇女手里的一袋苹果,真诚的看着大妈的眼睛。

      “害,孩子不容易。”

      大妈从袋子里掏了两个苹果放到风谨的破碗里。

      “快,放到布袋里。”

      小串把苹果装好,又把布袋藏在风谨身后。

      每个路过的人都只能看到风谨的空碗。

      又有一个满嘴胡茬的大叔经过,风谨又“大哥大哥”的叫起来,嘴巴似抹了蜜。

      大叔显然不吃这套,“啧”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风谨一把抓住大叔的裤脚,用眼神示意小串冲上去。

      大叔刚想开骂,就看到小串冲到自己面前,掀起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

      苍白的皮肤薄薄的包裹着轮廓分明的肋骨,粗大的腕骨衬得手臂格外纤细,像易碎的玻璃。

      大叔愣住,伸手揉了揉小串的脑袋,往身下的破碗里投了几个硬币。

      一天下来,风谨的破碗依旧空空,布袋子鼓鼓。

      “带相机干啥?”

      “逐帧学习。”

      白之嘴角越发压不住,回看录像的时候“扑哧”笑出声。

      “有实力,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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