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将至》江上枕寒流

20、一线生机

　　黑洞洞的枪口忽然滋出了一道水流，沈之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再一抬头，江郁已然挣脱束缚，懒懒活动着筋骨：
　　“现在的玩具枪很逼真，对吧？”
　　沈之年心中警铃大作，他果断扔掉手中的枪，拿起了刀：“别过来。”
　　江郁点起根烟：“你走吧。”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也模糊了话语：“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沈之年放下刀，神情有些迷惑。
　　为什么？
　　江郁打开门，门外的光线涌入这个房间，他在门口停留片刻：“我也要走了。”
　　“再见。”
　　房间里面只剩下沈之年一人了。
　　李进义提供的计划很简单，刘文夺和包德发在内讧，他们只需要趁着两方内乱，乘坐船上的备用皮艇离开。
　　他梳理了所有的逃跑流程，给沈之年和冯善祥一人一份。
　　回到宿舍，江郁已经不见了踪影，连着不见的，还有那只箱子。
　　倒是留下了他拿走的记者证和日记本。
　　沈之年在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后坐在凳子上发呆，他看着窗外，一切恍然如隔世一般。
　　似乎都有点想不起来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一场风暴或是一个晴天的到来。
　　1月27日，时针指向下午三点。
　　临谈话前，刘文夺把丁顺民叫到跟前：“怎么样，脸还好吗？”
　　丁顺民的脸还带着淤青，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没事，不耽误干活。”
　　刘文夺点点头：“那就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方澄蓝的天空，推开包德发和他约定的房间门。
　　包德发坐在那里，正自顾自地地吃着从家乡带来的特产，他对于刘文夺的到来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来了？”
　　“嗯。”刘文夺回答道，“来了。”
　　在盯梢的人离开后，沈之年就知道机会来了，他解开了拴着李进义的麻绳，扶着他往船后方走去。
　　冯善祥则拿来了李进义需要的东西。
　　甲板上空无一人，皮艇在船边的海面上飘荡着。
　　李进义伸手在布袋里掏了掏，取出一串钥匙，
　　“等等。”沈之年突然指着他手里的钥匙串上的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李进义看了一眼：“哦，这是我之前在船上捡的挂件，挺好看的，我就挂这了。”
　　沈之年径直接过钥匙串，从上面把这个挂饰取了下来，他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只U盘。
　　U盘？
　　沈之年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是江郁要找的那个U盘吗？
　　“怎么了？”
　　冯善祥也凑过来看了两眼，这个盒子上刻着一个字母“J”,字体上还缠着一只蛇，一圈荆棘将字母包围起来，看上去阴暗诡异又华丽。
　　沈之年深吸一口气，将东西牢牢攥在手心里：“没什么，这东西挺好看的，能送我吗？”
　　“拿去。”
　　李进义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
　　一行人刚坐上皮艇，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太阳光逐渐消沉下去，乌云开始慢慢聚集。
　　李进义眉头紧皱，一时说不上这是个什么天气前兆，内心隐隐不安，他只能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半路出幺蛾子。
　　等三人坐定，沈之年起身去解绳子，他猛然发现，原本该系一条的绳索此时成了三条，皮艇被牢牢绑在了甲板围栏上。
　　他心中咯噔一下。
　　“磨蹭什么呢？”
　　李进义也抬起头，他的瞳孔在触及上方时骤然一缩。
　　丁顺民提着滴血的刀，一脚踩在了绳结上，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藏匿在血水下的五官扭曲成一个狰狞的笑容：“三位，这是去哪啊？”
　　……
　　在进入包德发的房间之前，刘文夺最后见的人，是江郁。
　　他承认自己赌输了，并问了江郁一个问题。
　　杀过人的人和没杀过人的区别是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等你感受过杀戮的快感，那么从今往后遇到的每一件事，你都会习惯用杀戮来解决问题。
　　刘文夺笑了，笑得有些疯癫。
　　他说：“所以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我要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江郁皱皱眉，觉得这人真的是疯了。
　　刘文夺的唇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他指着江郁：“包括你。”
　　江郁没接话，他拎起箱子，走向船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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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抓住绳子。”
　　皮艇上，冯善祥慌了神，他看着无数双从上面伸下来的手，惨白着脸开始哆嗦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李进义咬着牙，粗暴地推开他：“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甲板上的人们抓住绳子，有几个人计划着往下面跳。
　　眼见头顶有人跃跃欲试，沈之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抽出那把刀，疯狂地割着那根用来连接的绳子。
　　李进义如梦初醒，他也掏出刀，两人一左一右地割绳子。
　　忽然间，海上狂风大作，远方海域卷起了一个旋风，像是一条灵活的水龙，狂舞在海面上。
　　紧接着，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乌云密布，层层压住了太阳光，海浪扫袭着每一寸海面，滚滚往这边而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而李进义只是看了一眼，便惊叫道：“风暴潮，是风暴潮！”
　　沈之年咬紧了牙关，疯狂地用刀摩擦着绳子，江郁给他的刀出乎寻常的锋利，短短一分钟，碗口大的绳子被磨开了一半。
　　天空忽起一声炸雷，直直往下劈来，似乎要将这片海一砍两半，大雨随后而至，将每个人都浇了个透。
　　刘文夺赶来时，绳子只剩下一细股，他抹了一把混着血和雨水的脸，大叫道：“抓住他们！”
　　沈之年发泄似的大叫一声，雨水瞬间就流进嘴里去：“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
　　丁顺民首当其冲，他借着船身的护栏，一点点往下跳。
　　阴云密布的天空，一道闪电划开一条裂口，瞬时照亮了半个海域。
　　沈之年浑身湿透，他边动作边紧张地盯着丁顺民的动态。
　　眼见丁顺民纵身跳了下来，李进义怒吼一声，趁他没站稳脚就抱着他往后一跃，两人双双掉进海里。
　　甲板上传来一片惊呼，丁顺民不识水性，哪里是李进义的对手，只消两三下，就被对方摁在水里面。
　　几串泡飘在了海面上，很快消失殆尽。
　　李进义爬上皮艇后，绳子刚好断开，三人有惊无险，在更多人爬下来之前离开了大船。
　　三人累瘫了躺在皮艇上，却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结束了。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刘文夺面色铁青，他紧盯着皮艇离开的方向，握在栏杆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李进义一走，那就真的没有人开船了，剩下的人必死无疑。
　　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他冒着瓢泼大雨，冷冷地盯着逐渐变小的皮艇，心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人大叫一声：“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刘文夺不可置信地回头，却发现远处的风潮推着皮艇往船这边飘来。
　　......
　　江郁行走在船舱中，一路上，血浆与脑浆四处飞溅，湿答答地挂在墙壁和地板上，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有人还大睁着眼睛，不甘又无可奈何。
　　他穿过走廊，到达刘文夺和包德发最后进行谈判的房间。
　　一推开门，血水汩汩流出。
　　房间里有七具尸体，五个是包德发的人，还有两个是刘文夺的人，死状极惨，看不出谁是谁。
　　包德发从头到脚被砍的稀烂，整个头部和颈部仅靠着一层薄皮连接着，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东一块西一块的，拼都拼不起来。
　　江郁在推开包德发尸体的时候，意外在其背后的墙壁上发现这么句话：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玩了，老子先走一步。”
　　这是用刀刻的，很新鲜，还能看到字迹间的余灰。
　　江郁看向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眼中略微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这人还真有点英雄气概。
　　失敬。
　　甲板这边。
　　三个人被抓上了船，冯善祥被当场砍死，李进义被关回了船舱，而沈之年躺在瓢泼大雨的甲板上，默默等待着审判。
　　他睁着眼睛，在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了江郁。
　　就在窗口！
　　烟气在雨幕中蒸腾而出，江郁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烟灰，穿过层层雨线，掉落在他的脸颊上。
　　一瞬间，身体里有个声音叫嚣着。
　　拉他下水，拉他下水！
　　沈之年咬着的嘴唇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血肉模糊，几番犹豫都没有发出声来。
　　最后他心一横，算了，死他一个就够了，就当是他对江郁这段时间顾全他的感谢了吧。
　　戴成光粗鲁地将沈之年的随身物品倒在地上，并狠狠踹了他一脚：“跑啊，我让你跑。”
　　此时因为暴风雨的影响，船身已经大幅度地颠簸起来，所有人都在这场风浪潮中勉强维持着身形。
　　刘文夺和江郁的视线都被地上滚动的物品所吸引。
　　一个落在了记者证上，一个落在了U盘上。
　　沈之年敏锐的察觉到江郁神情的细微变化，他挣扎着爬过去，死死地将U盘攥在手里。
　　大雨磅礴下，他不顾脸上的雨水，对着江郁露出一抹疯狂的笑。
　　戴成光翻开一看证件，脸色大变，此时也举棋不定起来：“他是记者？”
　　刘文夺结果证件，神色复杂微妙，半响，他将证件轻飘飘地丢在地上。
　　“记者又怎么样呢？照杀。”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