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她靠躺赢卷死三界》荔訫

11、残局朽骨对空枰

　　石室里的气氛，大概比池夙烤糊了的辟谷丹还要微妙三分。

　　江浸月握着那片温润的星辉草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脉，仿佛那是什么深奥的剑谱符文。

　　池夙则对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试图用眼神把它瞪得更威严一点——可惜影子并不买账，随着魔火的跳动，欢快地扭成了滑稽的一团。

　　【叮！检测到氛围值跌破‘相敬如冰’下限，即将滑向‘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深渊。建议宿主采取行动，咸鱼点-50（氛围补偿费）。】

　　池夙嘴角一抽。这破系统，扣点理由越来越刁钻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决定率先打破这令人牙酸的寂静，虽然出口的话依旧硬邦邦，“感觉如何？脑子没被那些陈年旧煞冲坏吧？”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下——这叫什么话！

　　江浸月抬起眼，眸子里那片迷茫的雾气已散，恢复成清凌凌的寒潭。

　　她没计较池夙的措辞，反而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才道：“无碍。只是……方才似有许多碎片掠过，光怪陆离，抓不住源头。”

　　她顿了顿，补充，“像隔着浓雾看一场皮影戏，人影幢幢，却不知演的是什么。”

　　皮影戏？池夙脑子里瞬间闪过当年人间市集上那些咿咿呀呀、闹闹哄哄的皮影班子。

　　很难想象清冷如江浸月，会把可能涉及仙魔大战、尸山血海的记忆碎片形容成那个。

　　有点……违和得有趣。

　　“抓不住就别抓了，”池夙转过身，抱臂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有些戏，忘了剧情可能还舒坦点。” 这话是真心的，虽然说出来带着惯有的嘲讽调子。

　　江浸月看了她一眼，没接这话茬，反而将星辉草叶小心纳入怀中贴身收好，然后站起身，走到那半塌的石门边，向外望去。“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虽暂歇，但星辉草气息特殊，恐引来其他麻烦。”

　　池夙何尝不知。这鬼地方就像个巨大的、塞满了各种危险“惊喜”的破烂盒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蹦出来的是残魂精怪，还是更诡异的东西。

　　“走吧，”她也站直身体，弹指熄了角落的魔火，石室重归昏暗，只有外界渗入的微光勾勒轮廓，“我知道一条当年‘试炼’时摸出来的暗道，能绕开几处麻烦的‘老邻居’。”

　　“‘老邻居’？” 江浸月偏头，露出些许疑问。

　　“啊，”池夙率先走出石室，声音混在甬道的风里，带着点说不清是怀念还是厌烦的意味，“一些打不死、赶不走、特别执着于和活物‘亲密交流’的玩意儿。希望这么多年过去，它们已经无聊到自我消散了——虽然可能性不大。”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潜入废墟更深处。

　　池夙凭着记忆，领着江浸月在倒塌的梁柱、诡异的石雕间穿梭，时而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时而跃过下方泛着不祥气泡的黑色水洼。

　　动作敏捷，路线刁钻，活像两只在巨型迷宫废墟里溜达的……呃，不那么可爱的地鼠。

　　江浸月始终沉默地跟着，步法轻灵，落地无声。

　　只是偶尔，在路过某些特别狰狞的巨型兽骨，或是墙壁上格外惨烈的战斗痕迹时，她会微微蹙眉，目光停留一瞬。

　　“到了。” 池夙在一堵看似完整、爬满暗紫色藤蔓的石壁前停下。

　　她伸手，指尖凝聚一点微不可查的魔元，在藤蔓掩盖下的某处特定位置，按照一种复杂的节奏轻点数下。

　　石壁无声地滑开一道窄缝，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通道，空气更加阴冷干燥，带着尘土和岩石的味道，反而比外面少了些血腥煞气。

　　“当年为了躲一群发狂的噬魂魔蝠，无意中发现的。” 池夙侧身让江浸月先进，“似乎是更早时期的什么工程，废弃了。里面弯弯绕绕，但还算干净。”

　　通道内漆黑一片，但对于两人而言视物并无大碍。

　　池夙指尖燃起一小簇照明用的幽火，火光摇曳，映出通道壁上粗糙的凿痕和一些早已失效的简易符文。

　　走了一段，池夙忽然“啧”了一声，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脚边。

　　江浸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通道角落里，散落着几块……亮晶晶的、颜色各异的石头？形状不规则，但表面光滑，在幽火下反射着微弱但迷人的光彩。

　　池夙蹲下身，捡起一块鸽卵大小、泛着暗紫流光的石头，表情有些古怪。

　　“……魔晶碎料？还是纯度不低的紫髓晶。” 她又拨拉一下，捡起一块冰蓝色的，“嚯，寒铁矿精？这玩意儿在外面也能卖个不错价钱。”

　　她又看了看四周，在另一处角落发现了几片黯淡的、刻着模糊花纹的金属片，以及一小堆彻底风化成灰的织物残迹。

　　“看来当年发现这地方的，不止我一个。” 池夙掂了掂手里的紫髓晶，语气微妙，“还是个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嗯，‘整理财物’的家伙。” 看这摆放，虽然被岁月蒙尘，但依稀能看出是稍微归拢过的，并非随意丢弃。

　　江浸月也捡起一小块乳白色、温润如玉的石头，感受着其中微弱的灵气。“此物似有宁神之效。”

　　“静心玉的边角料。” 池夙瞥了一眼，“看来这位‘前辈’口味还挺杂，魔界的、人界的、可能还有仙界流落出来的东西，都攒了点。”

　　她想象了一下很多很多年前，某个不知是魔是仙还是人的家伙，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通道里，就着不知道什么光源，默默数着自己这点寒酸“家当”的场景，居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寂寥。

　　她随手把紫髓晶丢回角落，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吧，别人的‘遗产’，没什么好看的。”

　　江浸月却拿着那块静心玉料，若有所思。“他将这些放置于此，或许并非为了有朝一日取回，只是……”

　　“只是找个事情做，告诉自己还活着，还有点什么属于自己？” 池夙接口，语气平淡，“在这种地方，太正常了。”

　　两人继续前行，谁也没再提那些小小的“遗产”。

　　通道果然如池夙所说，岔路不少，但大多走向死路或危险的塌陷区。

　　池夙轻车熟路，选择毫无迟疑。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较为宽敞的、像是小型石厅的地方时，走在前面的池夙猛地刹住脚步，同时手臂向后一横，拦住了江浸月。

　　江浸月立刻凝神，霜华剑虽未出鞘，但寒意已萦绕指尖。

　　石厅中央，并非预料中的魔物或陷阱，而是……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

　　骸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衣物早已化灰，骨骼却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质光泽，显然生前修为不俗。它背对着入口，面向石厅内侧光滑的石壁，姿态端正，仿佛只是在静坐调息。

　　而真正吸引池夙目光的，是骸骨面前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历经岁月仍未褪尽的颜料，画着的……

　　一个歪歪扭扭的、大概是“棋盘”的东西。

　　棋盘旁边，散落着几十颗黑白两色的石子，磨得十分圆润。

　　骸骨的一只骨手，还虚虚搭在棋盘边缘，指骨间拈着一颗黑子，悬在某个“格子”上方，仿佛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落下。

　　在这幽暗、寂静、危机四伏的废墟地下通道里，一具不知名的骸骨，在自己生命的终点，用不知是血还是什么颜料画了个棋盘，自己跟自己下完了最后一局棋。

　　池夙怔住了。

　　江浸月也静静看着这一幕，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波动。

　　【叮！触及上古魔战场‘无名者终局’场景，触发特殊心境：‘弈局残，生死轻’。咸鱼点+999。提示：此处残留微弱执念，无害，但可能引发共情。建议快速通过。】

　　共情？池夙心里嗤笑一声。

　　她才不会和这不知哪来的倒霉蛋共情。只是……这他娘的也太……太……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

　　不是悲伤，不是恐惧，就是一种空落落的、带着点荒谬的闷。

　　“……走吧。” 她听到自己声音有点干。

　　江浸月点了点头，目光最后扫过那局未完的棋，和那枚悬而未落的黑子，随即收回视线，跟上池夙的步伐。

　　就在她们即将走出石厅范围时，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那具骸骨，也不是来自任何实物。

　　而是墙壁上，那些早已失效的、原本只是装饰或起微弱加固作用的古老符文，突然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带一样，毫无规律地、断断续续地闪烁起来！

　　光芒颜色杂乱，忽明忽暗，映得整个石厅光影乱跳，配着中央那具对弈的骸骨，场面顿时诡异莫名。

　　紧接着，一段破碎的、仿佛来自极其遥远时空的、混杂着巨大噪音的模糊声音，断断续续地强行挤入两人的脑海：

　　“……我下了一辈子的棋了……没有……想到……最后和你居然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上仙你认输吧……我不想赢你……”

　　“……认输？……此局……我还未彻底断送生机……你休想……”

　　“……三千年了……怎么这么久……我为什么要赢你那局……”

　　“……只是……本尊真是……好生寂寞啊……”

　　声音戛然而止，闪烁的符文也瞬间彻底暗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残留的能量。石厅重归死寂，只有池夙指尖幽火稳定燃烧。

　　池夙和江浸月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几息之后，池夙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额角，低声骂了一句：

　　“……下棋就下棋，死了还带语音留言吓唬后来人？什么毛病！”

　　江浸月默然片刻，轻声道：“他的棋，下完了。”

　　那枚悬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黑子，在方才符文闪烁的微弱气流扰动下，终于轻轻落下，啪嗒一声，滚到了棋盘某个角落，定住。

　　一局终了。

　　池夙没再回头看，拉着江浸月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人浑身不对劲的石厅。

　　直到走出很远，通道恢复正常，她才嘀咕道：“怪不得当年我觉得这通道里偶尔凉飕飕的……原来是位棋痴前辈在‘复盘’。”

　　江浸月走在她身侧，闻言，眼中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很浅的笑意，如冰湖微澜，转瞬即逝。

　　“至少，”她平静地说，“他等到终局了。”

　　池夙脚步顿了一瞬，侧头看了江浸月一眼。对方侧脸在幽火光晕中显得沉静，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等到终局么？

　　池夙望向通道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心里那点荒谬的闷感，不知不觉散去了一些。

　　这见鬼的地方，果然什么奇葩都有。

　　而她身边这位失忆的仙君，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