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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雀啄灵草月分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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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碎玉简后仙界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勤休别院倒是安静了一段时日。
池夙乐得清闲,每日靠着江浸月各种“无心插柳”赚取的咸鱼点修复伤势,修为已恢复了小半,至少不再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虚弱模样。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池夙搬了把吱呀作响的旧藤椅,懒洋洋地躺着,静静看着江浸月——这位曾经高高在上、清冷绝尘的仙君,正一脸严肃地跟一只试图偷吃她们晒在院中灵草的山雀“对峙”。
那山雀胆子颇大,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时不时就想啄一口。
江浸月也不驱赶,只是每当山雀靠近,她便指尖凝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寒气,精准地在山雀喙前寸许之地,凝结出一小片薄冰。
山雀被那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得扑棱翅膀后退,待冰化了,又不死心地凑上来。如此反复。
池夙看得有趣,忍不住笑道:“江姑娘,你跟只鸟儿较什么劲?它想吃,让它吃两口便是。”
江浸月回头,眉头微蹙,认真道:“此草于你温养经脉有益,岂容它糟蹋。”
说完,又转回头,继续兢兢业业地充当“灵草护卫”,那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仿佛镀了层柔光。
池夙怔了怔,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有点痒,又有点软。她没想到,江浸月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上。
死对头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反其道而行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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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流融入,池夙舒服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她朝江浸月招招手:“江姑娘,过来歇会儿吧,那草少一两株不妨事的。”
江浸月犹豫地看了看那只还在伺机而动的山雀,又看了看池夙带着笑意的脸,最终还是选择听从池夙的话,走了过来。
她没坐旁边空着的石凳,而是自然地站到了池夙的藤椅旁,身形笔直,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池夙看着她这模样,忽然起了点玩心。她伸手从旁边小几上拿起一颗之前摘的、未被“保鲜”的红色野果,递向江浸月:“喏,奖励你的。”
江浸月垂眸看着那颗红艳艳的果子,没有接。
池夙挑眉:“怎么?怕我下毒?”
江浸月摇头,抬眼看她,眼神清澈:“你吃。你需补充灵力。”
池夙心头又是一动,故意板起脸:“那……我命令你吃。”
江浸月眨了眨眼,似乎在对“命令”这个词进行理解。
片刻后,她乖乖地接过果子,低头咬了一口。果肉酸甜的汁水沾染在她淡色的唇上,留下一点诱人的水光。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也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池夙看着她,忽然觉得这果子看起来格外美味。她鬼使神差地开口:“甜吗?”
江浸月咽下果肉,诚实回答:“尚可。”
“我尝尝。”池夙说着,不等江浸月反应,就着她的手,在她刚才咬过的位置,也低头咬了一小口。
果肉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似乎……比记忆里更甜了几分。
江浸月拿着被两人先后啃过的果子,看着池夙近在咫尺的脸,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躲开,只是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似乎不明白池夙为何要如此。
池夙抬起头,对上她纯净不解的目光,自己先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耳根微微发热。
她轻咳一声,掩饰道:“嗯,是挺甜的……剩下的你吃吧。”
江浸月“哦”了一声,低头看着果子,又看了看池夙微红的耳尖,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小口小口地将剩下的果子吃完了。
阳光依旧温暖,院子里只剩下山雀偶尔的啾鸣和江浸月细微的咀嚼声。
不打人的仙君就是好!
池夙重新躺回藤椅,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缓缓增长的修为和身边人安静陪伴的气息,只觉得这受伤退休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这般……似乎也不错。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江浸月吃完果子,指尖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汁水。她低头看了看,正想用清洁术,却被池夙按住了手腕。
“别浪费灵力。”池夙不知从哪摸出一方素帕,轻轻裹住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江浸月怔怔地看着自己被包裹的手指。仙君的指尖本该凝霜聚雪,此刻却传来池夙掌心的温度,暖得让人心慌。
她不太明白这种陌生的悸动从何而来,只觉得被触碰的皮肤微微发烫。
“好了。”池夙松开手,将帕子随手塞进袖中。抬眼时,发现江浸月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池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江浸月缓缓抬起方才被擦拭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眉间蹙起极浅的褶皱:“这里,跳得很快。”
池夙呼吸一滞。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间隙,在江浸月素白的衣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映着她的倒影,带着全然的困惑与坦诚。
——这人怎么失忆了反而会撩人了?
池夙在心里哀叹一声,面上却强作镇定:“许是天气太热了。”
江浸月抬头看了看春日和煦的太阳,又认真感受了一□□内的温度,摇头道:“不热。是你碰到我的时候才开始跳快的。”
池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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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刚才多了四百多点!这系统怎么回事!
暖流比以往都要汹涌地汇入经脉,池夙只觉得脸上也跟着烧起来。
她欲盖弥彰地躺回藤椅,把宽大的袖子往脸上一盖,闷声道:“你、你去看看那山雀走了没有。”
江浸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走到院中看了看,回来说:“还在。”
“那就随它去吧。”
“可它会偷吃灵草。”
“让它吃。”
“对你身体不好。”
池夙猛地掀开袖子,对上那双执拗的眼睛,忽然就泄了气。
她朝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的位置:“那你坐这儿总行了吧?帮我挡着太阳。”
藤椅吱呀作响,勉强容纳下两个人。
江浸月依言坐下,身姿依旧挺拔如竹,恰好为池夙遮住了斜照过来的阳光。她的衣袖垂落,带着清冽的气息,与池夙的衣摆交织在一起。
那只山雀终于得偿所愿,欢快地啄食着灵草。
池夙闭着眼,能听到雀鸟的啾鸣,能感受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果香和自己逐渐失控的心跳。
——罢了。
肩上一沉,池夙身形微僵,却没有躲开。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江浸月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似是睡着了。
犹豫片刻,她抬起手,极轻、极缓地落在池夙散开的长发上,像触碰易碎的梦境。
指尖穿过发丝的瞬间,某个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茫茫雪原上,有人也是这样靠在她身边,发间落满了雪花。
当时她们说的是:今朝若是同林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想要看清,那幻影却又消失了。
池夙低头看着江浸月安静的睡颜,心中那片空茫的废墟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山雀吃饱了,振翅飞走。院子里只剩下阳光移动的声音。
池夙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任由江浸月靠着,在春日午后的藤椅上,坐成了一尊沉默而温柔的守护神。
直到夕阳西沉,她才轻声开口,对着似乎已经睡着的人说:
“以后我的果子,都分你一半。”
江浸月眼睫微颤,没有睁眼,只是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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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夙在系统提示音中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维持这个姿势让江浸月靠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可垂眸看见江浸月沉睡中毫无防备的侧脸,那只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缓缓落下。
“真是疯了……”她低声自语,指尖却无意识地卷起江浸月一缕散落的墨发。
这太不对劲了。
她们本该是势同水火的死对头,此刻却在这破旧别院里相依而眠。
若是被仙界那些人看见,怕是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
江浸月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额角无意识地蹭过池夙的肩窝,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池夙浑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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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池夙在心里对系统呵斥,这玩意儿今天格外聒噪。
她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比如那只终于吃饱喝足,正站在枝头梳理羽毛的山雀。可江浸月清浅的呼吸就拂在她颈侧,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紧绷的神经。
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天边泛起瑰丽的紫红色。晚风起,带着凉意吹动了院中的灵草。
池夙感觉到靠在她肩上的人轻轻瑟缩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指尖微动,一缕温暖的灵力悄然溢出,在二人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晚风隔绝在外。
做完这一切,池夙才后知后觉地愣住——她为什么要对江浸月这么好?
池夙低头,看见江浸月眉心微蹙,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安的梦境。那双总是清冷自持的眼眸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竟透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冷……”江浸月又喃喃道,无意识地往她身边靠得更紧。
池夙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抬起手,极轻地落在江浸月背上,一下一下,生疏而僵硬地拍抚着。
就像几百年前那样。
“睡吧。”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人会走。”
这句安抚似乎起了作用,江浸月渐渐放松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
池夙望着天边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地平线下,心里五味杂陈。
她比谁都清楚,江浸月的失忆只是暂时的。等到记忆恢复的那一刻,眼前这个会依赖她、会直白地说“心跳很快”的江浸月就会消失,重新变回那个冷若冰霜、与她势不两立的仙君。
到那时,今日这一切温情,都会成为最可笑的讽刺。
到那时,自己又应当如何……
“池夙。”
一声轻唤拉回她的思绪。
池夙低头,对上江浸月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眸子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醒了?”池夙立刻收回放在她背上的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睡得可好?”
江浸月直起身,揉了揉额角:“我好像……梦到了一些事情。”
池夙心头一跳:“什么事?”
“记不清了。”江浸月摇摇头,目光落在池夙肩上被自己压出的褶皱上,微微一怔,“我靠着你睡了很久?”
“不久,也就一个下午。”池夙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肩膀,“江仙君倒是会找枕头。”
这本是一句调侃,谁知江浸月却认真地点点头:“很舒服。”
池夙:“……”
她这是被调戏了?
【叮!被仙君(失忆版)直言“舒服”,心绪波动,咸鱼点+521!无瑕修为(小份)已发放!】
池夙决定无视这个越来越不正经的系统。
夜幕悄然降临,一轮弯月挂上枝头。院中的灵草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那只山雀早已不知去向。
“回去吧,天黑了。”池夙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住。
她回头,看见江浸月站在月光下,素白的衣袂随风轻扬,眼神清澈而专注。
“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关于分我一半果子的事。”
池夙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仙君,忽然觉得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无奈道:“随你便。”
江浸月却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鲜红的果子——正是白日里她们分食的那种。
月光下,那果子红得剔透,仿佛蕴藏着某种隐秘的承诺。
“不是随便。”她将果子递到池夙面前,语气郑重,“是说好的。”
言罢,她补充道:“我也是。”
池夙怔怔地看着那个果子,又看向江浸月认真的眼眸,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接过果子,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江浸月的掌心。
两人俱是一颤。
“知道了。”池夙别开脸,将果子紧紧握在手中,“回去吧。”
她转身走在前面,没有看见身后的江浸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浅、极轻的弧度。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小路上悄然交叠,仿佛某种不可言说的羁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