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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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合 方小糖的奇怪癖好
“我回来了。”
颜盐推开门时，钥匙碰撞声与公文包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的白大褂还没脱，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今天显然又是漫长的一天。
而我的姿势，一如既往。
盘腿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笔记本电脑在膝盖上摇摇欲坠，周围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画笔和数位板。我正全神贯注地画着一张动漫画稿，嘴里还叼着半块消化饼干。
“方小糖女士，”颜盐叹了口气，脱下皮鞋，换上拖鞋，“请告诉我，我们家是没有沙发，还是没有椅子？”
我抬起头，眨了眨眼：“都有啊。”
“那为什么，”他走过来，弯腰捡起我周围散落的饼干碎屑，“你总是像一尊小佛像一样，坐在地上？”
我耸耸肩：“舒服。”
这不是敷衍。盘腿而坐时，我的脊柱会自然挺直，呼吸似乎都更顺畅些。颜盐作为呼吸科医生，应该理解这种体位对呼吸系统的益处——虽然他明显更关心我是否会着凉。
“你知道吗，”颜盐盘腿坐在我对面，学我的样子，“我每天接待的病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因为不良坐姿导致的背痛或呼吸问题。”
“但我是你的病人里最听话的，”我头也不抬，继续在数位板上涂抹，“按时吃药，定期复查，不碰过敏原...”
“除了总坐在地上。”他补充道，伸手拿过我嘴里的半块饼干，自己吃了，“而且，你这种坐姿也太标准了，简直像练过瑜伽十年。”
我被逗笑了，终于停下手中的笔：“这你得问我爸。”
颜盐挑眉：“韩国爸爸？”
“中韩混血爸爸。”我纠正道，“虽然他抛弃了我和妈妈，但有些习惯就像基因里的烙印，去不掉的。”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改为更传统的韩式坐姿——双腿弯曲，脚心相对，膝盖向两侧打开。颜盐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你...这样不累吗？”他尝试模仿，结果膝盖离地还有十厘米，就放弃了。
“习惯就好。”我笑道，“小时候，我家的客厅没有沙发，只有一张矮桌和几个坐垫。爸爸总这样坐，妈妈后来也习惯了，我也是。”
颜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所以这是一种...文化传承？”
“一种被抛弃的文化传承。”我轻描淡写地说，重新拿起画笔。
颜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站起来：“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他抱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箱回来了。
“这是什么？”我问。
“给你买的。”他拆开箱子，拿出一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盘腿坐垫，中间凹陷，四周凸起，还带靠背。
我愣住了：“你...专门买了这个？”
“既然你非要坐地上，至少得坐得科学点。”他一本正经地说，把坐垫放在我旁边，“这个可以支撑脊柱，减轻膝盖压力。试试。”
我顺从地挪到坐垫上。别说，确实舒服多了。
“怎么样？”颜盐期待地看着我。
“颜医生真贴心。”我笑着拍拍旁边的位置，“要不要一起？”
颜盐犹豫了一秒，然后真的在我旁边坐下了——尽管他的姿势看起来更像在蹲马步。
那个晚上，我们就那样肩并肩坐在地毯上，我画设计稿，他看医学期刊。偶尔我会靠在他肩上打盹，醒来发现他正小心地调整姿势，确保我不会滑下去。
几天后的周末，颜盐提议去新开的韩国餐厅试试。
“我知道你对韩国感情复杂，”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但这家店据说有首尔米其林大厨坐镇，而且...”
“而且你想看我在地道环境中的坐姿？”我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
颜盐笑了：“被你发现了。”
餐厅装修得很雅致，传统韩式风格，需要脱鞋入座的那种。我们的位置是榻榻米式的，中间有取暖桌，桌下挖空可以放腿。
我熟练地脱鞋，盘腿坐下，动作一气呵成。颜盐则显得有些笨拙，试图找到既舒服又不失风度的姿势。
“你知道吗，”我看着他的窘态笑道，“在韩国，正确的坐姿是一种教养。尤其是女性，必须...”
“必须怎么样？”一个带着韩国口音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们抬头，看见一位穿着传统韩服的中年女士，大概是餐厅经理。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姐的坐姿很标准呢，在韩国学过吗？”
“我父亲是中韩混血。”我解释道。
女士的眼睛亮了：“啊，难怪。您知道吗，现在韩国年轻人也很少能坐得这么标准了。大家都习惯了椅子。”
我们聊了几句，女士送了我们一份免费的小菜。颜盐全程目瞪口呆。
“你刚才和她说了什么？”女士离开后，他好奇地问。
“只是聊了聊坐姿的讲究。”我得意地挑眉，“怎么样，我的‘文化传承’还有点用吧？”
“何止有用，”颜盐摇头笑道，“都能换免费小菜了。”
那顿饭吃得很愉快。颜盐尝试了人生中第一次的韩式坐姿晚餐，虽然结束时腿麻得站不起来，需要我扶他。
“我觉得我的髋关节需要润滑。”他夸张地一瘸一拐走向停车场。
“多练练就好了。”我拍拍他的背。
“还是算了吧，”他做了个鬼脸，“我的专业是呼吸科，不是骨科。”
然而事情在一个下雨的周四发生了转折。
那天我接了一个紧急设计项目，从早上九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几乎没离开过我的“宝座”。颜盐加班回来时，我正全神贯注地调整配色方案。
“糖糖，你该起来活动一下了。”他提醒道。
“马上就好。”我敷衍地回答。
结果这个“马上”又拖了一小时。当我终于完成工作，试图站起来时，发现——我的腿动不了了。
不是比喻意义上的“动不了”，是字面意义上的，完全失去了知觉。
“颜盐...”我小声呼唤，声音里带着恐慌。
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颜盐立刻跑过来：“怎么了？”
“我的腿...没感觉了。”我哭丧着脸。
作为一名医生，颜盐的第一反应是专业评估。他蹲下来，捏了捏我的小腿：“有感觉吗？”
“没有。”
“这里呢？”
“没有。”
“脚踝？”
“……好像有一点蚂蚁爬的感觉。”
颜盐的表情从担忧转为无奈：“你坐了多久？”
我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大概...十一个小时？”
颜盐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来——以公主抱的姿势。
“喂！”我惊呼，“我的腿！”
“你的腿暂时报废了。”他把我放到沙发上，开始专业地按摩我的下肢，“长时间盘腿压迫了神经和血管。方小糖，你对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有点基本的尊重？”
他的手法很专业，力度恰到好处。渐渐地，血液回流，那种针扎般的刺痛感袭来，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痛？”颜盐放轻了动作。
“有点...”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活该。”他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更轻柔了，“知道吗，在医学上，这叫做‘周末麻痹症’，常见于长时间保持同一坐姿的人。”
“可今天不是周末。”我弱弱地反驳。
“那就叫‘方小糖麻痹症’。”他瞪我一眼，“专属病种。”
按摩了二十分钟，我的腿终于恢复了正常功能。颜盐扶着我慢慢走了几步，像在教婴儿学步。
“以后每坐一小时必须站起来活动十分钟。”他下达医嘱，“我会设置定时提醒。”
“是，颜医生。”我乖乖答应。
那天晚上，颜盐研究起了人体工学和坐姿健康，甚至在网上下单了，几个不同类型的坐垫。
“我觉得问题不在坐姿本身，”他认真地说，“而在于缺乏变化和休息。”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暖洋洋的。这个男人，明明可以简单地禁止我坐地上，却选择了理解和支持，甚至想办法让我的习惯变得更健康。
“颜盐，”我轻声说，“谢谢你没有强迫我改变。”
他抬起头，笑了：“强迫你改变坐姿，就像强迫韩国人不用泡菜——可能有效，但违背本性。”
我笑了：“这个比喻好奇怪。”
“但贴切。”他坐到我身边，这次选择了正常的沙发坐姿，“你知道吗，医学上有一句话：最好的治疗不是改变病人，而是帮助病人更好地做自己。”
我靠在他肩上：“颜医生真有智慧。”
“必须的，”他得意地说，“不然怎么配得上—会韩式坐姿的未婚妻？”
两周后，颜盐给了我一个惊喜。
那天我回家，发现客厅被重新布置了。地毯还在，但多了一个精致的矮桌，周围是几个韩式坐垫。最妙的是，桌子下面有隐蔽的加热装置，就像传统韩国的暖炕。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既然你喜欢坐地上，那我们就专业地坐。”颜盐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我问了上次那家餐厅的经理，她推荐了这些。桌子和坐垫是正宗的韩国货，加热装置是我找朋友改装的，温度可调，对血液循环好。”
我眼眶发热：“你...你做了这么多...”
“为了让你坐得健康，坐得舒服。”他拉着我坐下，“试试？”
我盘腿坐在垫子上，果然非常舒适。加热装置让地面温暖而不烫，坐垫的支撑恰到好处。
“怎么样？”颜盐期待地问。
“完美。”我小声说，怕声音里的哽咽被发现。
“还有，”他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平板支架，“可以调节高度和角度，对颈椎好。”
我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是方小糖啊。”他轻拍我的背，“盘腿而坐的方小糖，画设计稿时专注的方小糖，偶尔忘记时间，需要我提醒的方小糖...所有的你，我都喜欢。”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接纳。不是容忍，不是妥协，而是理解对方的本质，并帮助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从那以后，我们家客厅成了最受欢迎的角落。朋友们来做客，都会新奇地尝试韩式坐姿。颜盐甚至学会了几个简单的韩语问候词，每次有客人来都要炫耀一下。
而我自己，也在颜盐的监督下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定时起身活动，交替变换坐姿，使用支撑工具。
一个周五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地毯上，我靠在颜盐身上看剧，他翻着医学杂志。
“你知道吗，”我突然说，“我以前讨厌一切和韩国相关的东西，因为那让我想起爸爸的抛弃。但最近我发现，文化是无辜的。坐姿、食物、语言...它们只是中性的存在。恨一个人，不应该恨他所来自的文化。”
颜盐放下杂志，认真地看着我：“你成长了，小糖。”
“是你让我成长了。”我转身面对他，“你接纳了我所有奇怪的习惯，甚至让它们变得更好。”
“那不是奇怪的习惯，”颜盐纠正道，“那是方小糖特色。”
我们相视而笑。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给客厅镀上一层银白。在这个融合了韩式坐垫、中国地毯和现代科技的，奇怪但温馨的空间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颜盐，”我轻声说，“等我们结婚后，也这样布置我们的家好吗？有可以盘腿坐的空间，有温暖的灯光，有彼此。”
“当然。”他吻了吻我的额头，“不过要加一条规矩。”
“什么？”
“如果我腿麻了，你得负责按摩。”他眨眨眼。
“成交。”我笑了。
那个夜晚，我们就这样坐着，聊着未来，聊着梦想，聊着一切平凡而珍贵的小事。我的呼吸平稳而深长，每一次吸气都充满感激，每一次呼气都释放过往。
盘腿而坐不再是我与父亲之间痛苦的联系，而成了我与颜盐之间独特的默契，成了我们家的一部分特色。
就像颜盐常说的：“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病’，而我们的‘病’是喜欢坐地上——幸好，家里有个医生。”
而我想说的是，幸好，我有颜盐。他治好了我的哮喘，也治好了我对爱的恐惧；他接纳了我的过去，也参与了我的未来。
在温暖的坐垫上，在爱的人身边，我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不仅是身体的，也是心灵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