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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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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杂耍摊子找起来倒也不难,只是真到了地方才发现什么叫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原来这里是一处空阔场地,白日里人们聚集起来经营早市,待傍晚散场后,各路卖小吃的、卖艺的、兜售零碎玩意儿的便从四面八方陆续聚拢,占据地盘。
循着不远处一阵阵的喝彩声,游凤与郑钊费力地在人群中挪动。眼看二人就要被推搡的人流冲散,她顾不得周遭的埋怨,费力转身,牢牢攥住郑钊的手腕,硬是猛地将人拽到了围观人群的最前方。未料还没站稳脚跟,一甩头,游凤差点直直撞上一副厚实饱满的胸膛。
差点与她撞上的青年,正端着个木盆向围观人群讨赏钱。倾斜的盆底已浅浅积了一层铜板,他却仍能单手稳稳托住,可见臂力非凡。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游凤抬头,只见这人较常人更为高大健硕,生得也算周正,只是那双眉粗浓,眼睛又大得异常,乍看竟似一尊怒目金刚走下莲台。此时他绷紧着一张脸,吓得那些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孩子哭喊尖叫起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游凤果然认识这张脸。
四目相对时,游凤清楚地看见这位金刚的目光缓缓从她的脸上、身上逐一扫过,最后定在了她的手上。她没想到竟会在随州城里遇见自家二师兄,更没想到会是在自己正抓着另一个男人手腕的时候。
她飞快地甩开拉着郑钊的手,但对方的手同时也扣在自己的腕子上,这么一甩不仅没甩开,还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于是她想要解释。
不过此情此景,还有许多观众翘首以盼,显然不是叙旧好时机。二师兄只得匆匆指了个方向,示意游凤看完演出后先去那边等候,待他们散场后再叙。
游凤见师兄端着盆子逐渐走远,眼皮微抬,飞快地斜瞥了郑钊一眼。她面上虽仍没什么表情,耳根却难得地有些泛红,语气更是罕见地带了几分商量。
郑钊看着游凤双唇一张一合,生硬地让他先去别处转转,等她与师兄们说完话再一起汇合,他自诩善解人意,于是便摇头笑道:
“自是不能。万一你们师兄妹叙完旧,甩下我们一走了之可怎么办?大业尚未成功,你可不能丢下我不负责任。”他语气轻松,却没有错过游凤弧度逐渐拉直的嘴角,继续逗道,“你刚才抓我抓得这么紧,把我带到了这种境地,这会又要弃我于不顾了,于情于理都太心狠了些。”
把你带到什么境地了?
看演出还成欺负你了。
游凤见郑钊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只得压住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视线重新转回场上。
场上正表演到一名男子将另一名男子抡得虎虎生风。
是的,虽同为男子,但正在表演的那位身形竟比方才收铜板的二师兄还要大上一整圈,整个人宛如一座小山。而被他抡起的男子虽身形较为瘦削,可毕竟也是个成年男子,此刻身子绷得笔直,犹如一根铁棍,竟依旧面不改色。
终于,那名小山般的壮汉将瘦削男子稳稳放在地上,后者随即来了套利落的翻身,一招“白鹤亮翅”稳稳立住。围观人潮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还不算完。
接下来,才让游凤觉得自己今儿真算是开了眼。她从未想过师门所传的功夫居然还能有这么多花样:
比如二师兄顶着小孩儿才会扎的包子头缩骨进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小陶翁中,粗声粗气地扮作孩童向观众讨赏,再比如三师兄一边打象形拳,一边脑袋上顶了十几个摇摇欲坠的破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丢人现眼……
游凤再也看不下去,也不理会身后郑钊的连声呼唤,掩面穿出人群,朝二师兄所指的方向走去。二师兄所指的地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一整块石头光滑如蛋卧在街头,临街的一面还被人刻了些诗句,因常年风吹雨打,刻痕渐浅,石顶也被往来歇脚的人坐得溜光溜滑。
她一开始还能看着围观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后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正巧郑钊的肩膀靠过来支撑着她昏昏欲睡时,忽听到一阵又沉又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周围行人的惊呼,游凤只觉身子一轻,竟被凌空举了起来。
游凤有些不适应地拍了拍那壮汉的小臂,示意对方快放自己下来,却见那张小山似的脸上堆满了憨笑:“小师妹,嘿嘿,是真的小师妹……”
从刚才就可以看出,他力气极大,竟能全然不顾游凤的挣扎,又抱着她在半空悠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下。甫一落地,游凤立刻连退数步。
实在是她对这位四师兄太过熟悉,一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静才被逮个正着,她又不能废了四师兄一条胳膊。若在山上倒也罢了,可这随州城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她只觉得脸颊滚烫,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心眼比蜂窝多的郑钊正等着看笑话。
四师兄见游凤对自己的怀抱避之不及,肉眼可见的一瘪嘴,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看架势随时要哭出声。还是赶来的三师兄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朝游凤连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哄哄老四。
紧随其后跟着跑来的二师兄则扛着杂耍的行头,他边默不作声将郑钊打量了一遍,边怀里掏出个扎着马尾辫的“叫猫”丢给老三,让他拿去哄老四,随后才瓮声瓮气地询问郑钊要不要同去他们落脚的小客栈。
可是郑钊真的答应了,他那本来就有川字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几人一路交谈,游凤这才从师兄们口中得知,就在她下山后不久,大师兄寻师心切,竟然将他们都撵下了山,他们匆匆下山,又无从找起关于师父的线索,眼看坐吃山空,银子越来越少,迫不得已才置办了些便宜家伙,既能卖艺糊口,又能借着杂耍班的名头打听一些消息。
只可惜他们一路走街串巷,终于到了这随州城,可是什么有关于师傅的线索都没打听到。
而师兄们听游凤讲述这一路的遭遇,随着她的经历,脸上的神情或是凝重,或是担忧。在得知郑钊答应提供金辉纸的名单后,三人长舒一口气,眉间惯常的郁色也松快了些。
二师兄叹道:“师父他老人家可真让我们好找……等见着了,非得说说他不可!”
游凤点点头,只是心中还牵挂着另一件事——
不知小师叔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此时,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三师兄面上掠过一丝犹豫。一直静静旁观的郑钊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神色,出声问道:“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