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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白狐 ...

  •   祝呤霜像是被这眼神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手掌在额头上轻轻一拍,懊恼地低呼出声:“哎呀呀,你看我这脑子!爹爹的玉佩还忘在我袖袋里没还回去,这会子指不定要急得满院子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拢了拢衣袖,脚下步子匆匆,“我先告退了,你们二人慢聊。”话音未落,那道身影已像只受惊的小鹿般,一溜烟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廊下只剩下元玥与白衍两人,晚风卷着廊外的竹影,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碎影,周遭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轻晃的叮当声。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无言,空气中漫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这般沉默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还是白衍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微微颔首,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客套疏离:“姑娘,在下也想起尚有要事待办,先行告辞了。”说罢,便转身拂袖而去,白衫的衣角掠过阶前的青苔,转瞬也没入了沉沉暮色里。

      水神殿的殿顶覆着青碧琉璃,殿内漾着淡淡的水汽,氤氲了案上摊开的一卷水纹古卷。裴焕指尖轻点着卷上晦涩的符文,墨色的长发松松挽着,垂落的一缕沾了微凉的水雾。

      墨子渊闻言,丹凤眼微挑,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周身裹挟的热浪惊得殿角的冰棱簌簌落了几滴融水。他抬手掸了掸赤色衣袍上并不存在的浮尘,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案边凝着薄霜的玉瓶,惹得瓶身腾起一缕白汽,语气里满是戏谑:“怎么?难不成水神殿下的殿宇,是只许凡人进,不许我这火神踏足的禁地?”

      裴焕这才缓缓抬眸,眼底漾着细碎的水光,指尖仍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古卷上的纹路。他屈指轻弹,一滴凝结的水珠精准地落在墨子渊方才碰过的玉瓶上,将那缕白汽压了回去,声音清泠:“禁地倒算不上,只是怕我这殿里的清冷水汽,浇熄了大人一身的火气,回头惹得南天门外的梧桐,都跟着少开两朵花。”

      “哦?”墨子渊低笑一声,径直走到案前,俯身时赤色袖摆扫过案面,带起的热风卷得古卷页脚轻颤。他目光落在那卷水纹古卷上,尾音拖得悠长,指腹轻轻叩了叩案几,声响在水汽氤氲的殿中格外清晰:“殿下这是心疼梧桐,还是心疼我?若是后者,我倒是不介意,常来沾沾殿下的水汽。”

      裴焕指尖一顿,淡淡瞥他一眼,将古卷合起的动作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力道。他抬手将古卷推到远离墨子渊的一侧,指尖抵着卷脊,声音凉了几分:“火神大人说笑了。我这殿中水汽,可比不上您燎原的火势,还是莫要耽误大人的时辰,免得三界又有哪里,等着大人去‘救火’。”

      墨子渊被堵得一噎,丹凤眼微微眯起,脸上那点戏谑笑意倏地敛了大半。他也不恼,只低笑一声,反手便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金红流苏垂落,带着龙纹暗绣的锦缎扫过案面,径直往裴焕面前一递。

      “嘴贫没意思。”他指尖点了点圣旨,语气里带着几分得逞的扬声,“神帝有令,可不是我非要来你这水神殿叨扰。”

      他垂眸看了半晌,忽然低低地嗤笑一声,指尖微微用力,竟将那圣旨卷了起来,随手搁在案头,发出一声轻响。“自从梼杌那次平乱,神帝老儿便日日将差事往我头上堆,倒真把我当成了他麾下听令的士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话音里的凉薄漫开,他抬眼看向墨子渊,眼底带着几分自嘲。

      裴焕终于抬手,指尖捻住圣旨的一角,缓缓展开。明黄绢帛上的朱红字迹如流火般跃入眼底,他起初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扫过,直到目光触及某一行,动作骤然一顿,长睫轻颤,眼底的漫不经心尽数褪去。

      他垂眸凝望着那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将绢帛捏出一道浅浅的褶皱,良久,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凝:“人间?”

      墨子渊挑眉看着他,眉峰拧出几分真切的不解,脱口问道:“人间如何?”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旧事,丹凤眼倏然一亮,尾音拖得长长的,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

      “是不是前几日你在人间……”墨子渊故意顿住话头,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正要把那点旧事捅破,裴焕却骤然抬眸,指尖重重叩了叩案几,清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硬生生截断了他的话:“没什么。”

      殿内的水汽像是被这声冷喝凝住了一瞬,连檐角滴落的融水都慢了半拍。

      祝府的庭院里,晚风吹拂着廊下的紫藤,簌簌落下几瓣淡紫的花。祝呤霜提着裙摆,脚步匆匆地穿过抄手游廊,远远望见廊下负手而立的祝老爷,当即扬声喊了一句:“爹爹!”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将掌心攥得温热的青龙玉佩递到祝老爷面前,眉眼弯弯,带着几分邀功的雀跃:“你看,我找到了!”

      祝老爷低头一看,见是那枚遗失的玉佩,浑浊的眼眸霎时亮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忙握住女儿的手追问:“好好好!我的乖囡,这玉佩你是在哪儿寻回来的?”

      “是元在来的路上捡到的。”

      祝老爷指尖摩挲着青龙玉佩冰凉的纹路,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几分。他忽然想起方才女儿说的话,眉头微蹙,低声自语:“你是说,元玥在外面捡到的?”

      他今日辰时起了便在府中打理账目,晌午又在庭院的藤架下歇了半个时辰,连府门的门槛都未曾踏出过一步,这玉佩怎会落到外头去?

      祝老爷捻着胡须,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思来想去,却又抓不住那一丝违和的头绪,只能将这疑虑暂且压在心底,拍了拍祝呤霜的头,笑道:“罢了罢了,找回来就好。”

      祝呤霜伸手轻轻戳了戳祝老爷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爹爹您也真是的,这般要紧的东西也不知放好。下次再弄丢,女儿可不帮您找了。”

      祝老爷闻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连连点头应着:“好好好,是爹爹的不是,下次定当仔细收着,再也不弄丢了。

      风卷着紫藤花香漫过庭院,廊下的灯笼透出暖黄的光,将父女二人的影子拉得悠长。祝呤霜还在叽叽喳喳地嗔怪爹爹马虎,祝老爷含笑听着,时不时抬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花瓣,檐角的铜铃轻轻摇晃,叮当声里,满院都是融融的温情。

      祝呤霜用过晚膳,指尖还沾着点心的甜香。她搁下玉箸,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抬眼望见窗外暮色四合,檐角的灯笼已被小厮点起,暖黄的光晕晕染开紫藤的疏影。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踱到廊下,晚风带着草木的清润拂过脸颊,方才因急着还玉佩而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快了几分。

      正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带着几分笑意,撞碎了满院的静谧:“呤霜。”

      祝呤霜心头一跳,猛地转过身去,瞧见白衍立在紫藤架下,月白长衫被晚风拂得轻轻晃动,眉眼浸在朦胧的灯影里,竟比廊下的月色还要清隽几分。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惊讶:“白狐狸?”

      白衍闻言,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清润如玉石相击,淌过暮色里的紫藤花香。他缓步走近,月白长衫的衣摆扫过阶前的草叶,眉眼弯成了温柔的弧度。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抬眸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直白的好奇:“你怎么来找我了啊?”

      白衍闻言,眼底的笑意倏地深了几分。他微微俯身,刻意放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夜风中紫藤的淡香:“想你了,这个理由如何?”

      晚风卷着灯影掠过廊下,将他月白的衣摆吹得轻轻晃动,眉眼间的戏谑里,又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认真。

      祝呤霜愣在原地,脑子里像是被晚风卷得乱了章法,半晌才扯出一抹有些尴尬的笑,指尖松开绞着的裙摆,胡乱指了指庭院门处:“额……那……我带你去逛逛?”

      白衍被她这略显局促的模样逗得朗声笑了出来,笑声清朗,惊飞了廊下栖息的几只雀儿。他抬手,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不重,带着几分亲昵的调笑:“骗你的,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祝呤霜摸了摸被弹的额头,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追问:“什么?

      白衍忽然敛了笑意,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像夜风裹着细碎的耳语:“我是狐狸的事情,莫要说出去了。”

      祝呤霜木讷的点了点头,眸子微微睁大,像是还没完全消化这句话里的分量,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晚风卷着花瓣掠过,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磕磕绊绊地应了一声:“知……知道了。”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暮色里。

      白衍看着她这副呆愣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随后祝呤霜定了定神,指尖松开攥皱的裙摆,仰头看向他,轻声问道:“那你还要逛吗?”

      白衍望着她眼底尚未散去的茫然,眼底漾开一抹笑意,抬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紫藤花瓣,指尖掠过鬓角时带着微凉的触感:“逛,怎么不逛。”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戏谑,“总不能辜负了祝小姐的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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