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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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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琼华宫的玉阶上,寒雾似纱,绕着殿中悬垂的鲛绡帐幔缓缓流动。仙后斜倚在铺着云纹软垫的宝座上,双目微阖,指尖捻着一串羊脂白玉佛珠,周身静得只余佛珠相触的轻响。
忽有一缕黑烟,如游丝般从殿角的铜鼎缝隙里钻进来,无声无息地掠过金砖地面,落地时化作一道玄衣人影。那人俯身叩拜,黑袍曳地,连发丝都泛着墨色的暗光:“属下参见仙后。”
仙后缓缓睁眼,眸中无波,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仪,声音清冷如碎玉:“霜儿如何了?”
黑衣人垂首回话,语气恭谨:“禀告仙后,月仙大人在凡间安然无恙,只是前几日与那神界水神裴焕走得颇为近,如今还结识了一位狐妖。”
“狐妖?”仙后指尖的佛珠猛地一顿,眉峰倏然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厉色,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胡闹!”她猛地坐直身子,云袖扫过案几,震得青瓷茶盏轻轻一颤,“你且去盯紧些,但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来禀!切记,不可惊动旁人。”
“属下遵命。”黑衣人应声,身形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殿中。
仙后望着空荡荡的殿角,指尖狠狠攥紧了佛珠,指节泛白,口中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复杂的忌惮与决绝:“霜儿啊……”
京城的长街被暮色浸得暖融融的,青石板路被往来车马碾得发亮,两侧的酒肆茶坊挂起串串红灯笼,光晕晕染开,将行人的衣角都染成了橘色。
小贩的吆喝声、车马的铃铛声、孩童的嬉闹声缠作一团,混着糖糕的甜香、酒肆的酱香、街边桂花糕的糯香,漫过整条街巷。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街而过,富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缓步而行,鬓边簪着花的姑娘们挽着手,在胭脂铺前驻足说笑,满街都是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
祝呤霜拉着白衍往人声最鼎沸的地方去,鼻尖先撞上一股甜丝丝的糖香。街边的小贩支着木架,铜锅里的糖稀熬得金黄透亮,正握着竹签飞快地旋出一只只玲珑的糖人。
“你看!”她眼睛一亮,指着那只惟妙惟肖的狐狸糖人,回头冲白衍笑,“这个像你。”
白衍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忍俊不禁地挑眉:“哦?我在祝小姐眼里,竟是这般甜腻的模样?”说着,他已掏出碎银递了过去,接过那支狐狸糖人,又状似随意地挑了支玉兔的,塞到她手里,“礼尚往来。”
祝呤霜咬了口糖人,甜意漫上舌尖,抬眼时正撞见白衍低头舔了舔唇角沾着的糖稀,眉眼在灯笼的暖光里弯出几分狡黠,竟真有几分狐狸的模样。
街边的馄饨摊冒着热气,老板高声吆喝着招呼客人,邻桌的书生正摇头晃脑地念着诗,晚风裹着烟火气吹过来,将两人的笑语轻轻揉碎在长街的喧嚣里。
祝呤霜正举着玉兔糖人啃得香甜,忽然瞥见街对面的茶肆檐下,立着两个身形惹眼的男子。
一人青衫曳地,眉眼清冷淡漠,正是前几日偶遇的水神裴焕,他指尖捻着一枚茶盏,目光淡淡掠过熙攘的长街,周身的清冷气息,竟将周遭的烟火气都隔绝了几分。
另一人红衣似火,正凑在裴焕耳边说着什么,惹得裴焕微微蹙眉,抬手便要去敲他的额头——正是那神界的火神墨子渊。
“是裴公子!”祝呤霜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拉了拉白衍的衣袖。
白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那点冷冽的锋芒转瞬即逝,随即又勾起唇角,眼底漾开惯常的散漫笑意。
他心头暗忖:这两位上仙,一个惯于清冷避世,一个偏爱烈焰喧嚣,倒是难得会来凡间凑这种热闹。
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那支狐狸糖人的竹签,白衍不动声色地将祝呤霜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抬眼朝茶肆那边扬了扬下巴,语气听不出异样:“看来咱们今日的热闹,是凑得齐全了。”
恰在此时,墨子渊眼尖,隔着熙攘的人潮认出了祝呤霜,他当即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撞旁边的裴焕,语气里满是雀跃的调子:“哎哎,这不是那个凡间仙女吗?”
裴焕正垂眸望着茶盏里浮沉的碧色茶叶,被他这么一撞,指尖的茶盏晃了晃,漾出几滴滚烫的茶水落在青石板上。他抬眼望去,目光掠过街对面笑得眉眼弯弯的祝呤霜,落在她身侧的白衍身上时,眸色几不可察地深了深。
白衍似是有所察觉,抬眼朝这边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祝呤霜眼睛一亮,攥着玉兔糖人的竹签晃了晃,抬脚便要往街对面走,被白衍不动声色地拉住手腕。他指尖微凉,力道却很轻,待她回头望过来,才挑眉笑道:“慢点,这街上人多。”
两人挤过熙攘的人潮,撞得满身烟火气,终于走到茶肆檐下。祝呤霜先笑着拱手,脆生生地打招呼:“裴公子,好巧啊。”
白衍则立在她身侧,敛了眉眼间的散漫,对着二人微微颔首,礼数周全,只是那笑意依旧淡得很,落在裴焕审视的目光里,竟透着几分说不清的对峙意味。
墨子渊当即夸张地捂住胸口,语气里满是戏谑的委屈,一双眼弯得像天边的月牙:“凡间仙女,怎么只叫他不叫我?”
祝呤霜被他这话逗得一怔,脸上掠过几分茫然,她只记得这位红衣仙君与裴焕同路,却实在没听过他的名号,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糖人竹签,干笑两声:“抱歉抱歉,我……我还不知公子名讳。”
一旁的裴焕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她解了围:“他叫墨子渊。”
墨子渊立刻接过话头,冲着祝呤霜扬了扬下巴,眉眼间满是得意:“记住了?下次可不许再忘了。”
白衍站在她身侧,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糖人竹签上的糖霜,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场闹剧,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祝呤霜连忙往前凑了凑,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较真:“对了,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裴焕心里多了些耐心,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开口提醒道:“上次答应你的,你说……”
他的目光掠过身侧似笑非笑的白衍,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顿,随即重新落回祝呤霜脸上,一字一句道:“来了就来找你玩。”
祝呤霜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前日偶遇时的约定,脸颊微微发烫,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们忘了呢。”
“既然这样,我带白衍还有你们两人,去这里最好的酒楼如何啊?”祝呤霜眼睛一亮,攥着糖人竹签晃了晃,语气里满是雀跃。
墨子渊第一个拍手叫好,红衣一旋就凑到她身边:“好啊好啊!凡间酒楼的招牌菜我可惦记好久了,裴焕总嫌人多不肯带我去!”
裴焕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却还是颔首应下,目光落在祝呤霜身上时,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些许:“客随主便。”
白衍则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带着糖霜的微甜,唇角弯起一抹纵容的弧度:“我都听你的。”
四人说着便要动身,墨子渊早已迫不及待地拽着祝呤霜往街口走,红衣在人潮里格外惹眼。裴焕缓步跟在后面,时不时抬手替她挡开擦肩而过的行人;白衍则走在另一侧,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晚风卷着市井的喧嚣,竟将这临时凑成的小队,衬得愈发融洽起来。
祝呤霜熟门熟路地领着三人拐进街边一座雕梁画栋的酒楼,红木招牌上“醉仙楼”三个金字被灯笼映得发亮。跑堂的见了她,连忙笑着迎上来:“姑娘今儿带朋友来啦?楼上雅间给您留着呢!”
四人刚落座,墨子渊就一把抢过菜单,指尖在纸页上飞快划过,嘴里念念有词:“水晶肴蹄、松鼠鳜鱼、八宝鸭……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给我上!”裴焕无奈地敲了敲他的手背:“点这么多,吃得完?”墨子渊哼了一声:“难得下凡一趟,自然要尝个遍!”
祝呤霜撑着下巴笑看两人拌嘴,转头见白衍正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便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想吃什么?”白衍回头,眼底漾着笑意:“你点的,我都爱吃。
祝呤霜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向三人,语气里满是好奇:“对了,我不知你们三人可听过落星潭,说起落星潭,我可听说了,那异象百年一出,上次现世时,潭里曾浮起过一块刻着星图的石碑,后来又凭空消失了!
墨子渊满脸不屑,嗤笑一声,嘴里还叼着块鸭脯肉,含混不清地嚷嚷:“什么星图石碑,那就是太上老君炼失败的丹药,后来被那鼠妖偷走,随便往落星潭里一扔的”
“啊?不会吧,墨公子是如何知晓的?”祝呤霜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银筷“嗒”地一声落在瓷碟上,满是惊奇。
墨子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鸭腿骨,拍了拍胸脯:“这算什么?当年老君丹炉炸了…...”
他话未说完,裴焕便夹起一块油光锃亮的酱肉,眼疾手快地塞进他嘴里,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他话本子看多了,别听他胡说。”
墨子渊被塞得鼓着腮帮子,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只能愤愤地瞪着裴焕,伸手去扒拉他的胳膊,模样颇有些滑稽。
祝呤霜笑得前仰后合,连眼角都弯出了水光,白衍也低低地笑出了声,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敲着,目光却掠过窗棂,落在巷口那道一闪而逝的黑影上,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