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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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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长涉气结于心,火气在胸中翻腾。
却又无从发泄。
昨夜这人还红着眼角,呜咽着央求他温柔些,转眼就爬了他人床榻。
现下红肿未消,他方才触碰时甚至刻意放轻了力道……
瞧着身下人那疲惫的脸色,严长涉尚且顾忌陶阙依吃不消,终究没再继续。
他捏了个净身诀,清理了方才的狼藉。
随后,他俯身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榻内侧,用柔软的丝被裹好。
一掌拍在人胯上:“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的灵宠,见到一个就认一个主子,有谁会这般纵容你?”
陶阙依被温暖包裹,困意更浓。
他意识模糊地循着热源,钻进严长涉炙热的怀里,手臂软软地勾上他的脖颈。
语气带着睡意的绵软:“只要仙君不把我送给别人……我便只跟着仙君一人。”
严长涉冷哼:“虚情假意,本君不稀罕。”
这种势利小人他见多了,为了从他这里讨要点好处,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当初攀上本君,不就是为了往上爬?”
陶阙依困倦到了极点,压抑许久的委屈混着睡意脱口而出:“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更想好好活下来,想要爹娘不再做他人奴仆……仙君生来锦衣玉食,又怎知我们这些寻常人的疾苦?”
他不是轻易能与人交心的性子,许是今日接连的折辱,让他委屈到了极点。
严长涉沉默了阵。
在他看来,路都是自己选的,不走正道偏走歪路,无非是懒惰贪婪,只想走捷径罢了。
怎会有无从选择一说?
他的目光落在陶阙依安静的睡颜上,复杂难明。
手掌在少年瘦削的脊背上摩挲了片刻,忽然问道:“我送你的玉佩呢?”
“……丢了。”浅梦中的人含糊应答。
严长涉:“那柄长剑呢?”
陶阙依:“我现在用符……剑,卖了。”
声音带着睡意,还有些被追问的不乐。
严长涉的心沉了沉。
这人身上,竟一件他送的东西都不愿留下。
他明知陶阙依早生了与他撇清关系的念头。
可一向行事果决的严长涉,这次却犹豫了。
固执的不肯放这个人走。
他难得显露出一丝亲昵,低头轻轻吻了吻陶阙依的鼻尖,低声问:“你跟在李景焕身边,多少年了?”
“我自幼就是李家的奴仆……后来分到他身边做贴身奴仆,大概……半年。”
“那你可知,他是不是李家的亲生孩子?”
“嗯?”陶阙依迷茫地哼了一声。
“罢了,”严长涉勾了勾唇,“看你这样子,也是不大明白。”
他凝视着怀中人,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明日带你回家看看,好不好?”
陶阙依问:“仙君要跟我一起吗?”
“嗯。”
“……为何?”那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本君正好要去李家探访。”
怀里的人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原来他不过是别人顺带的施舍。
——
第二日,几人来到李景焕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
陶阙依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纸,看了眼:“他先走了。”
是李景焕留下的,信中言辞恳切。
说得知师尊师伯要上门拜访,唯恐家中招待不周,失了礼数,于是先行一步,连夜赶回去布置安排。
陶阙依有些疑惑,有必要吗?
用得着连夜赶回去兴师动众?
严长涉接过信纸,扫了一眼,挑眉道:“哦?昨日不是还病得下不来床?”
方平咏凑上前:“你昨天传音让我去诊看,我瞧了,确实不像大病的样子,说是被魔渊带回来的魔气侵扰,但挺微弱的,不至于有多难受。”
严长涉指尖捻着信纸:“真是……越发古怪了。”
——
几人来到李家府邸门前,只见朱门紧闭,寂静无声。
方平咏上前叩门,铜环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却无人应答。
“奇怪,”方平咏疑惑道,“不是说已先行回来准备,要好好招待我们吗?怎的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严长涉眉头紧蹙,神识捕捉到大片不祥的腥气。
他不再犹豫,广袖一挥,磅礴的灵力轰然而出。
厚重木门应声碎裂,一股浓重得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庭院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仆从护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石板台阶。
一具具尸体正缓缓化为浓重的黑雾,随风散去。
陶阙依瞳孔骤缩,冲了进去。
看着地上那些熟悉的面孔,
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廊柱后飞速窜出。
“陶阙依!你去死!”李景焕面目狰狞,手持利剑,直刺陶阙依后心!
“小心!”严长涉疾冲上前。
还未接近,一股强大的气浪以陶阙依为中心震荡开来。
李景焕被猛地掀飞,撞在廊壁上,口吐鲜血,最后重重落地。
方平咏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厉声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景焕满面涕泪,指着陶阙依:“魔族……是魔族杀了我全家!爹娘临死前才告诉我,我是他们收养的!那对玉佩……就是我亲生父母留下的唯一信物!”
他眼中仿佛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可全被他毁了!我要杀了他!”
陶阙依茫然地看着他。
他不明白,李景焕爹娘惨死,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此刻他不想着追查真凶,却只顾着向自己发泄怒火。
什么信物的他根本没印象。
正好,他也早看李景焕这人不顺眼了。
杀意涌上心头,陶阙依手中迅速凝出一道屠戮杀符,直射李景焕面门。
金光一闪,符咒却在半途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下,消弭殆尽。
严长涉挡在李景焕身前,看向陶阙依:“你的父母,可在其中?”
陶阙依偏过头,声音沙哑:“不在。”
不再理会旁人,他转身走出这座宅邸。
他要去找爹娘。
——
陶阙依一路狂奔。
幸好他早就将从严长涉那里得来的法宝置换成金银,托人捎给了爹娘。
爹娘拿到钱后,便在邻镇置办了一处小院,搬出了李家。
他用力推开那扇院门。
“爹?娘?”
屋内空无一人,桌椅摆放整齐,甚至灶台上还放着半碗没喝完的粥。
像是主人只是临时出门。
他无力地跌坐在桌前,眼眶酸涩,却强行将泪水逼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爹娘下落不明,李家满门惨遭屠戮,他必须冷静下来,理清这团乱麻。
为什么魔族偏偏挑中李家下手?为什么李景焕口口声声说他毁了信物?
信物……玉佩……是那对玉连环!
那是他的东西才对!
为什么李景焕一再在严长涉等人面前强调玉连环是他的……
陶阙依隐隐有了些猜想。
除去李景焕当日是为了诬陷他这一点,保不齐就是为了冒充他的身份!
可这对李景焕又有何意义?
难道是为了冒认自己在仙界的亲生父母?
陶阙依攥紧拳头,他讨厌李景焕,更是厌恨维护他的严长涉!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重返李家,所有逝者的躯体已然化气飘散。
昔日繁华的府邸,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李景焕呢?”他问方平咏。
“在镇上的客栈歇息。”方平咏叹道。
严长涉见状,走上前似乎想安慰他,指尖刚要触碰到他的肩膀。
陶阙依立即侧身避开。
心中冷笑:这般假惺惺的关切,还是留给那个处心积虑欺骗你的人吧。
严长涉沉声道:“当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他心中已然明了,李景焕此人身上疑点重重。
单凭其近日种种行径,已让他对其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先前因着那人可能是故友之子,他对此人多有宽容,如今想来,却是失了防备。
眼下李家惨案在前,他绝不能继续疏忽大意。
即便真相尚未查明,他仍觉难辞其咎。
若是他能早日前来,或许就能避免这场惨祸。
陶阙依单薄的背影依旧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
“阙依……”严长涉再度上前,声音放柔了些许。
陶阙依彻底转过身去,寻了处干净空地,盘膝坐下。
他闭目凝神,双手结印,口中开始低声诵念。
随着安魂咒文流淌而出,莹白柔和的光晕自他周身散发。
那光芒所及之处,躁动不安的残魂渐渐平息。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怨气也淡去了几分。
严长涉立在一旁。
此刻的陶阙依眉目低垂,神情专注平和,竟显露出几分宝相庄严之感。
严长涉心中一动。
少年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脸色也渐渐苍白。
安魂咒极耗心神,以他如今的修为,支撑这般大范围的净化,已是勉强。
严长涉大步上前,伸手按在陶阙依肩头,一股温和的灵力涌入,接替他维持咒术。
陶阙依身体微颤,却没有睁眼,也没有推开他。
“此事我会查清。”严长涉低声道。
陶阙依眉头紧皱,紧抿着唇,面色愈发痛苦。
严长涉只当他是体力将要透支。
“够了,接下来交给我……”
严长涉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只见陶阙依身下地面骤然坍塌,一团漆黑如墨的旋涡凭空出现。
陶阙依整个人猝然下坠。
“阙依!”严长涉本能地伸手去抓。
紧跟着被卷入旋涡。
“我去!”
方平咏从不远处赶来。
他原本正在探查有无魔物的残留线索,察觉到灵力异动时已晚了一步。
眼见两人相继坠入那诡异黑洞,他咬了咬牙,手中掐诀撑起护身结界,也跟着冲了进去。
旋涡在吞噬三人后迅速收缩,眨眼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