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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西域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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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梧从宫中归来,将西域之行列为重中之重。然而,身为守孝的郡主,无旨不得离京,更遑论远赴环境险恶的西域。她需要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和一个强大的推动力。
契机,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几日后,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因太子被废之事心力交瘁,加之早年旧疾复发,竟一病不起,且病情来势汹汹,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言陛下乃“忧思过度,邪风入体,药石罔效”。朝野上下,顿时人心惶惶。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太后与重臣的提议下,皇帝于病榻前下旨,由目前权势最盛、能力卓著的景王萧景琰暂摄监国之职,总揽朝政。萧景琰的权势,至此达到顶峰。
然而,皇帝的病,却透着蹊跷。沈栖梧通过韩振的渠道,得知太医院院正曾私下言及,陛下脉象沉疴之中,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躁动热毒,似与某种慢性毒素引发的并发症相似。这让她瞬间联想到了“相思烬”!难道皇帝也……?
与此同时,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从西域传来:一向与大周交好、盛产奇珍药材的楼兰古国,突然发生内乱,闭关锁国,通往西域的商路受到严重影响。而楼兰王室秘藏的、可解百毒的圣物“赤炎金蛤”,也随之下落不明。
“赤炎金蛤”,正是韩振根据萧景煜提供的“离魂草”线索,进一步查到的、可能克制“相思烬”至阳热毒的至宝!
皇帝的怪病,西域的动乱,赤炎金蛤的失踪……这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串联起来。沈栖梧几乎可以肯定,皇帝的病绝非偶然,而与“相思烬”背后的势力脱不了干系!对方在清除障碍,甚至可能是在……逼迫她前往西域!
这是一个阳谋。她若想救皇帝(无论是出于君臣之义,还是为了稳住局势便于查案),若想找到解除“相思烬”毒素的希望,就必须去西域,找到“赤炎金蛤”!
就在沈栖梧下定决心,准备寻找机会向监国的萧景琰请命时,瑜王萧景瑜,先一步登门拜访。
此时的萧景瑜,相较于江南归来时,气质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依旧温润如玉,笑容和煦,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深处,却少了几分闲适,多了几分沉静与锐利。太子倒台,景王监国,他这位曾经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子,已被彻底推到了权力的前沿,无法再独善其身。
“郡主。”萧景瑜在花厅落座,姿态优雅从容,目光关切地落在沈栖梧脸上,“听闻陛下病重,郡主连日入宫侍疾(沈栖梧以郡主身份偶尔入宫探望),甚是辛劳,脸色似乎不佳,可要保重身体。” 他言语体贴,一如往常。
“有劳瑜王殿下挂心,栖梧无碍。”沈栖梧淡淡道,“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萧景瑜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陛下病得突然,朝局动荡,二哥……景王监国,虽能力卓著,但毕竟政务繁忙,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本王心中实在难安。” 他顿了顿,看向沈栖梧,目光深邃,“尤其是……听闻西域楼兰内乱,商路阻塞,宫中一些稀缺的西域药材恐怕供应不上,于陛下病情恐有妨碍。本王记得,郡主似乎对西域药材颇有兴趣?”
他话题转得自然,却精准地戳中了沈栖梧的心事。沈栖梧心中微凛,萧景瑜的消息果然灵通,而且,他似乎在引导她。
“殿下消息灵通。”沈栖梧不动声色,“栖梧确实翻阅过一些西域典籍,但也仅是兴趣而已。”
萧景瑜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温润,却仿佛能看透人心:“兴趣也好,其他缘由也罢。如今局势,若能寻得良药,稳定陛下病情,于国于民,皆是幸事。只是……”他话锋一转,略带遗憾,“景王监国,身系天下,恐怕无法分身前往西域。朝中其他人,要么能力不足,要么……未必真心希望陛下康复。”
他话语中的暗示,已然明显。他在指出,萧景琰可能不希望皇帝太快康复,而朝中其他势力盘根错节,派系林立。
“殿下以为,何人堪当此任?”沈栖梧顺势问道。
萧景瑜放下茶盏,目光坦然地看着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满朝文武,论及对西域的了解、论及聪慧机变、论及对陛下的忠心……恐怕无人能出郡主其右。更何况,郡主身负武艺,又有孝惠姑母留下的些许人脉(他竟知道这个!),或许是在西域打开局面的最佳人选。”
他竟直接提议让她去!而且,似乎对她隐藏的实力有所察觉!沈栖梧心中震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殿下过誉了。栖梧乃一介女流,又值守孝期间,岂能担此重任?景王殿下也不会应允。”
“事急从权。”萧景瑜从容道,“守孝在心,若能救驾立功,亦是至孝。至于二哥那里……”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本王或许可以代为周旋。毕竟,稳定朝局,寻药救驾,亦是本王身为皇子的职责。”
他这是在展示他的力量和影响力,表明他有能力在萧景琰面前为她争取到这个机会。同时,也将自己摆在了“忠心为国为父”的位置上。
沈栖梧沉默了片刻。萧景瑜的提议,正中她下怀。他有他的算计,想借此机会将她推出去,既能牵制萧景琰,也能让她欠他一个人情,甚至可能希望她在西域有所收获,从而增加他未来博弈的筹码。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她目前前往西域最好的途径。
“殿下……为何要帮栖梧?”她抬起眼,直视着他。
萧景瑜迎着她的目光,温润的眸中情绪复杂,有欣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更有属于政治家的冷静与权衡:“因为于公于私,这都是最好的选择。于公,为国寻药;于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本王不希望看到郡主困于京城,徒劳挣扎。西域虽险,或许……是郡主破局的关键。而本王,愿意做那个推你一把的人。”
他的话,半真半假,却比直接的告白更让人心惊。他看穿了她的困境,也看到了她的潜力,他选择投资她的未来。
“多谢殿下。”沈栖梧最终缓缓道,“若有机会,栖梧……愿往西域一试。”
萧景瑜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真诚了许多:“好。郡主且安心准备,朝堂之事,自有本王。”
他起身告辞,离去时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闲适的拜访。但沈栖梧知道,从这一刻起,萧景瑜正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他将不再掩饰自己的锋芒与野心。而他们之间,这种基于相互需要与微妙情愫的复杂关系,也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萧景瑜的动作很快。不过两日,在讨论如何应对西域乱局、为陛下寻医问药的朝会上,他便联合了几位向来中立的老臣,以“郡主曾深研西域典籍、且身份贵重可代表朝廷”为由,正式提出了由朝阳郡主沈栖梧带队,以“抚慰西域诸国、重启商路、寻访良药”的名义,出使西域的提议。
此举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萧景瑜准备充分,言辞恳切,道理冠冕堂皇,加之皇帝病情确实需要西域奇药,而萧景琰一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他麾下能臣虽多,但确实无人比沈栖梧更了解西域且身份足够),在权衡利弊后,萧景琰最终冷着脸,勉强同意了这项任命。
旨意下达梧竹幽居时,沈栖梧知道,她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临行前夜,萧景琰来了。他屏退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脸色阴沉,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西域?”他盯着她,语气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是说,萧景瑜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为他涉险?”
他果然将此事归咎于萧景瑜的推动,并感到了威胁。
沈栖梧平静地看着他:“殿下,栖梧此行,只为陛下病情,只为寻找可能存在的解药,与他人无关。”
“解药?”萧景琰冷笑一声,逼近一步,目光如炬,“是为了解陛下的毒,还是……解你母亲的毒?或者,是为了避开本王?”
他的话语尖锐直接,撕开了两人之间那层暧昧的薄纱。沈栖梧心头一颤,却没有退缩:“殿下要如此想,栖梧也无话可说。”
“沈栖梧!”萧景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告诉本王,在你心里,本王究竟算什么?合作的工具?还是你利用完就可以一脚踢开的垫脚石?”
他的眼中翻涌着怒火,受伤,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沈栖梧看着他眼底真实的情绪,心中五味杂陈。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殿下,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合作,不是吗?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不想我们的关系,永远掺杂着算计与不平衡。我需要找到自己的路,需要拥有……站在你身边,而非身后的力量。”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应他们之间那模糊的情感。萧景琰愣住了,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他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畏惧,没有讨好,只有属于沈栖梧自己的骄傲与决心。
良久,他缓缓松开了手,声音沙哑:“西域险恶,远超你想象。本王……不能同去。”
“栖梧知道。”
“活着回来。”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里面是未尽的千言万语,“若你回不来,本王便踏平西域,为你陪葬。”
这霸道到近乎疯狂的誓言,让沈栖梧的心狠狠一颤。她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
萧景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依旧挺拔冷硬,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孤寂。
而与此同时,瑜王府内,萧景瑜正对灯观棋,棋盘上黑白子纠缠,势均力敌。他执起一枚白子,轻轻落下,唇角噙着一抹温润而莫测的笑意。
“棋子已出,大局将动。二哥,这盘棋,你我……慢慢下。”
西域之行,就此定下。沈栖梧将踏上未知的旅程,而京城的权斗,并未因她的离开而停歇,反而因萧景瑜的正式入场与萧景琰的坐镇监国,进入了更加激烈、更加扑朔迷离的新阶段。暗处,还有那位神秘的三皇子萧景煜,在静静观望。风暴,已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