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默默珩

19、第十九章 沙海魅影

　　被俘的黑衣人皆是死士，未能撬出只言片语便纷纷毒发身亡，线索就此断绝。而那名中毒的“商人”，在随行太医与沈栖梧合力施救下，虽保住了性命，却始终昏迷不醒，仿佛灵魂已被那诡异的毒素禁锢。

　　沙漠的严酷超乎想象。白日里，烈日将黄沙炙烤得滚烫，空气扭曲，热浪灼人。夜晚，气温骤降，寒风如刀，裹挟着沙粒拍打在营帐上，簌簌作响。水源的消耗极快，寻找下一处绿洲成为了生存的关键。

　　根据那昏迷商人身上搜出的、绘有模糊路线的羊皮碎片，以及向导老兵的经验，车队朝着疑似楼兰故地方向艰难行进。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不断有体弱的随从或牲畜倒下，被无情的沙海吞噬。

　　这日午后，一场毫无预兆的沙暴骤然降临。天地间一片昏黄，狂风卷起万丈沙尘，如同巨大的黄色幕布遮蔽了日月，能见度不足数尺。驼马惊嘶，队伍瞬间被冲散。
　　“保护郡主！” 景王府侍卫首领高声呼喊，声音很快被风沙吞没。

　　沈栖梧用浸湿的面巾捂住口鼻，紧紧抓住驼鞍，在狂风中勉力维持平衡。沙粒打在脸上，如同针扎般疼痛。就在她视线模糊，几乎要被风沙卷走之际，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的主人力道奇大，在一片混沌中精准地将她拉向一个方向。沈栖梧心中警铃大作，正欲反抗，却听到一个低哑熟悉的声音穿透风沙：“跟我走！”

　　是萧景煜！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死亡沙暴之中！此刻的他，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布衣，脸上蒙着防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在那灭世般的风暴中，竟奇异地给人一种安定感。

　　沈栖梧来不及多想，任由他牵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海中跋涉。萧景煜似乎对这片沙漠极为熟悉，他巧妙地利用着风势和沙丘的走向，避开最危险的流沙区。不知过了多久，风势渐小，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处背风的、由巨大岩石构成的避风处，里面甚至还有一小潭浑浊但救命的水洼！

　　“暂时安全了。” 萧景煜松开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扯下面巾，露出那张苍白却坚毅的脸。他走到水洼边，仔细检查了一下水质，然后才用皮囊盛了些水，递给沈栖梧。“喝点水，慢慢喝。”

　　沈栖梧接过水囊，没有立刻饮用，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三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萧景煜靠在岩壁上，微微喘息，他的病弱似乎并非全然伪装。“我说过，西域或有线索，我可提供助力。”他看向她，眼神坦诚，“楼兰内乱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背后有中原势力的影子，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楼兰，还有……可能存在的‘赤炎金蛤’。”

　　“殿下知道是谁？”沈栖梧追问。
　　“线索指向一个活跃于西域和北漠之间的神秘组织，‘修罗殿’。”萧景煜沉声道，“他们擅长用毒，行事诡秘，与宫中某些人……或许有联系。你们救下的那个‘商人’，很可能就是‘修罗殿’追杀的叛逃者，或者……是某个知情的关键人物。”

　　修罗殿！又一个陌生的名字！沈栖梧感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眼前展开。
　　“那‘赤炎金蛤’……”
　　“‘赤炎金蛤’是楼兰王室世代守护的圣物，据说能解百毒，镇压邪祟。楼兰内乱，王室覆灭，但圣物未必被毁。据我查到的零星信息，它可能被忠于王室的老祭司带着，藏进了楼兰古城地下的某处秘窟。”萧景煜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殿下为何要如此帮我？”沈栖梧看着他，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他透露的信息太过关键，付出的代价和承担的风险也必然巨大。
　　萧景煜沉默了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与赎罪般的决绝：“为我母妃赎罪，也为……求一个心安。孝惠姑母的死，是我母妃此生无法偿还的债。我无法改变过去，只能尽力弥补。”他顿了顿，看向沈栖梧的目光带着一丝恳求，“郡主，我知道你无法完全信我。无妨。你只需知道，在这条路上，我萧景煜，绝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他的话语真挚，带着沉重的宿命感。沈栖梧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那份愧疚不似作伪。但她依旧无法全然交付信任，只是道：“殿下的帮助，栖梧记下了。”

　　此时，风沙渐渐平息。景王府亲卫和“夜枭”的人凭借着经验和运气，也陆续找到了这处避风岩，见到沈栖梧安然无恙，均松了口气，对突然出现的萧景煜则充满了警惕。

　　萧景煜并不在意，他站起身，指着远处沙海中若隐若现的一片废墟轮廓：“那里，就是楼兰古城的外围。真正的秘窟入口，需要特定的时机和方法才能开启。我们需尽快赶过去， ‘修罗殿’的人，恐怕也已经到了。”

　　他展示出的对沙漠和楼兰的了解，远超常人。沈栖梧不再犹豫，整合队伍，清点损失，补充饮水，在萧景煜的指引下，朝着那片沉睡在黄沙中的古老废墟进发。

　　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几波小股“沙盗”的骚扰，但这些乌合之众在精锐的侍卫和神秘的萧景煜面前不堪一击。萧景煜偶尔会吹响那枚造型古怪的骨笛，笛声似乎能影响沙漠中的某些毒虫，甚至能短暂地迷惑敌人，为队伍扫清障碍。他的手段层出不穷，医毒双绝，武艺也远非表面那般病弱，让沈栖梧对他有了更深的认知。

　　终于，在夕阳将沙漠染成一片瑰丽金红时，他们抵达了楼兰古城的废墟。断壁残垣在风沙中屹立，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死寂。巨大的石柱倾颓，宫殿的轮廓依稀可辨，空气中弥漫着岁月与死亡的气息。

　　根据萧景煜的指引，他们来到古城中心一处看似普通的神庙遗迹前。神庙大部分已被黄沙掩埋，只露出一个幽深的、通往地下的石门入口。石门紧闭，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早已失传的楼兰符文。

　　“入口就在这里。”萧景煜抚摸着冰冷的石门，眉头微蹙，“但开启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星象时机。据古老记载，月圆之夜，月光照射在石门特定符纹上，方能开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下一次月圆，还有三日。”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中，等待三天。
　　而“修罗殿”的人，或许就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窥伺。

　　沈栖梧看着那扇沉重的石门，仿佛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关乎母亲生死、关乎皇帝性命、也关乎巨大阴谋的沉重气息。她深吸一口带着沙尘的空气，眼神坚定。

　　“那就等。”她下令，“就地扎营，轮流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石门！”

　　夜幕降临，沙漠的寒冷再次笼罩废墟。篝火燃起，映照着众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萧景煜独自坐在一块断石上，擦拭着他的骨笛，身影在火光中显得孤寂而神秘。

　　沈栖梧走到他身边，递过一块干粮。“殿下对楼兰，似乎极为熟悉。”
　　萧景煜接过干粮，没有立刻吃，只是望着跳跃的火焰，低声道：“母妃……曾是楼兰王室流落在外的血脉后裔。她年轻时，曾回来过。”

　　沈栖梧心中巨震！敏贵妃，竟然有楼兰血统！这解释了为何她会卷入“相思烬”之事，也解释了萧景煜为何对西域、对楼兰如此了解！这一切的源头，难道真的都指向这片遥远的沙漠？

　　谜团，似乎越来越深了。而答案，就在那扇等待月圆之夜的石门之后。